73. 遇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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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佑被她打斷思緒,忽的想到上次在唐堯病房門口看到的中年軍人,他在香煙的白霧里沉沉凝視著卓靜言,慈愛之外,確實還有些別的東西,就好像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說。 于是薛嫣又繼續(xù)道:“這事兒吧……其實我也沒個準(zhǔn)兒,零碎聽家里大人提了些,再加點合理想象,咳,大概就是——洛唐兩家老爺子退休了閑得慌,就要cao心下一代的幸福,結(jié)個兒女親家當(dāng)然最符合他們老一輩獨特的審美情趣。結(jié)果兩家加起來生了仨兒子,最后也只能論兄弟相處啦。誰知道,半路又殺出了頌妤阿姨這樣的女神級人物,嘖,估摸著言言她爸和唐堯他爸沒少打架。你就看唐堯整天油腔滑調(diào)沒個正形,唐伯伯年輕時要也那樣,怎么可能拼得過洛叔叔,那可是個玩兒音樂的文藝青年,天生自由不羈的帶著范兒。再后來啊,洛叔叔和頌妤阿姨在一起之后,結(jié)了婚就搬出去住了。直到后來有了言言,慢慢又和大院兒里的老一輩們關(guān)系近一點。如果沒有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薛嫣的聲音逐漸低下去,沉默了許久,整個人都陷入悠遠的回憶里。 蘇佑沒出聲擾她,右手拇指和食指輕輕碾動摩挲著,仿佛又觸碰到卓靜言肩后那一枚陳舊蜿蜒的疤痕。 “那天是洛然的十八歲生日,為了宣告他將正式從父親手里接過家業(yè),當(dāng)晚就在洛家辦了個舞會。唐堯帶著言言跳過一支探戈,然后我們?nèi)齻€人就坐一塊兒聊天。大概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傭人送來一張卡片,言言看完之后就起身去后院了。洛家后院除了游泳池,另外還有一棟小樓,那是洛然一個人住的地方。唐堯覺得奇怪,悄悄跟在她身后去了。再后來……后院傳來槍聲,所有人亂成一團,我看到唐堯抱著她跑到洛然身邊,兩個人身上全是血……” 薛嫣斷斷續(xù)續(xù)回憶著,也許因為久遠不提,偶爾需要停下來仔細想想再接著說。蘇佑只是靜靜聽著,眉間眼底盡是一片陰翳。 “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知道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直到事情過去好幾年,唐堯才慢慢地,一點一點告訴我那天他看到的情景。那時候,他跟到后院就發(fā)現(xiàn)言言已經(jīng)上了三樓洛然的書房。她站落地窗邊,身旁還有三個陌生的人影,好像正在爭論著什么。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還沒上樓,就發(fā)現(xiàn)他們開始拉扯她的胳膊,她掙扎得厲害,高聲喊了洛然的名字,接著便有人連連開槍……落地窗的整面玻璃都碎了,言言沒地方可逃,從三樓直接摔下來。萬幸窗下就是泳池,摔傷了一兩處骨頭,最嚴重的是子彈穿透了肩胛骨……唐堯把她從水里撈起來時半邊裙子都被血染透了……” 薛嫣喉中有些發(fā)哽,停下來略緩了緩,黯然道:“我們?nèi)齻€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那種場景,我想想都覺得難以接受,更何況唐堯?qū)λ缇陀行┎灰粯恿?。那會兒他十七歲,言言十三,我十二,我們兩個姑娘還渾渾噩噩的,他倒已經(jīng)開了竅。我第一次見唐堯那個樣子,不知是瘋了還是崩潰了,兩眼血紅血紅的,抓著昏迷的言言不放手。還是洛然狠狠打了他一拳,才讓他清醒過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那個晚上真像噩夢一樣,每回想一次,就多難受一次?!?/br> 薛嫣說完了最艱難的部分,胸口像重重壓著幾層雷雨前的鉛云,她停下來看了看蘇佑。那雙眼睛黑黝黝的,一絲光也沒有,冷得滲人。 她幾乎以為他成了個石頭做的雕像,然后就見他的嘴唇翕動幾下。 “然后呢?” “之后,洛眠帶著人送言言去醫(yī)院了,洛然也不許我們再留在那兒,讓人直接把我和唐堯送回家。一路上唐堯都不吭聲,一身的血污,臉色鐵青。那一晚nongnong的血的味道,我到現(xiàn)在也忘不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倆就到醫(yī)院找人,可是他們說前一晚沒有收過任何傷者,我們又去了趟洛家,也不見言言蹤影。當(dāng)時洛家的氛圍很奇怪,門口守著很多警察和陌生人,洛然連面都沒露。我們找到洛眠再三追問,最后她只肯告訴我們,言言已經(jīng)連夜被送到另一個地方,由洛叔叔的一位朋友代為照顧。為了她能安全安靜地休養(yǎng),暫時不能讓我們?nèi)ゴ驍_她……” 所以,那時候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日本,所謂“洛叔叔的一位朋友”,極有可能就是大江健和也。 可是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有人會帶著槍出現(xiàn)在后院已經(jīng)相當(dāng)古怪,偏偏遇襲的并不是宴會的主角洛然,而是當(dāng)時只有十三歲的卓靜言。其后洛家的舉動也顯得很不尋常,他們迅速將受傷的她送出國,并且不肯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下落,哪怕是她最為親密的兩位朋友。 “你也覺得很奇怪對吧?”薛嫣嘴邊浮起抹極淡的笑容,十足嘲諷的意味,“我們甚至一度以為她已經(jīng)不在世上……直到事情發(fā)生一年多以后,我們才被告知,那期間她一直在京都養(yǎng)傷。而對于舞會當(dāng)晚的事情,洛眠說是他們的生意對手做的,原本對方想綁架言言,結(jié)果爭執(zhí)中不慎走火,又被唐堯撞見及時救下來了。但我一直覺得,這解釋太牽強。按唐堯的記憶,那天至少有三聲槍響,走火一說根本不通。再說,洛叔叔沉迷于自己搞藝術(shù),平時和洛家人往來不多,也從不參與家里的生意,雖然言言和洛然洛眠走得近,無論如何也輪不上她被綁架啊,明明那兄妹倆才是正主?!?/br> 蘇佑看著薛嫣皺眉沉思,忽然又想起一個人來。 鄒娜娜。 幾個月前,她見到卓靜言時極度驚恐的表情實在令人印象深刻,而她父親席上所說“死而復(fù)生”的故事也透著一絲說不出的吊詭——他只說過“那姑娘出意外死掉了”,卻一個字都沒提過當(dāng)晚的槍擊。 參與晚宴的人一定不少,后院那么大的動靜,傳成坊間軼事后卻被剔除了一連數(shù)發(fā)的槍聲? 而一夜之間忽然消失的她,又是在什么情況下被認為已經(jīng)不在人世? 他隱約感到事情另有蹊蹺。 “這些年里,她一直沒有回國么?” “對的,”薛嫣舔舔唇,“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今年五月是她出事之后第一次回來,這十年里我們總是在國外見面。最初幾年她身體不好,一直在京都的山寺里住著,說什么也不愿意搬出來。差不多過了整整五年,她才逐漸回到正常的生活。更古怪的是,出事那晚之后,洛然和洛眠在任何場合都沒再提起過她。有人問起來,他們就立刻甩臉子閉口不言,問話的人也就識趣地不再說了。又過了陣兒,大家漸漸就覺得她已經(jīng)……我和唐堯雖然知道她在哪兒,又實在不敢聲張。因為洛然不止一次警告過我們,想要她平安無事,最好就當(dāng)她已經(jīng)死了?!?/br> 薛嫣凝重的神色反而讓蘇佑覺得說不出的不正常,如果只是為了讓她安安靜靜地養(yǎng)傷,絕不至于用這樣的話來警告她最為親密的兩個好友,除非—— “那三個人,一直沒有抓到?” 薛嫣澀然道:“應(yīng)該沒有……言言走了之后我很少再去洛家,那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樣,后續(xù)是什么結(jié)果,我并不清楚。再見面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沉靜了很多,雖然傷得最重的地方基本痊愈了,手臂仍需要做長期的復(fù)健治療。我們試圖從她口中了解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她只讓我們不要想太多。蘇佑,坦白講,我是個極度沒心沒肺的人,藏不住事兒,也記不住事兒。后來見她沒什么大礙,我也就慢慢放下不再想了。我不像唐堯,他是真的愛她。這話你也別不愛聽……這么多年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偷偷調(diào)查那些人,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不肯跟我說,我也就裝作不知情。他們倆啊,一個經(jīng)受過那樣的意外,一個又常年在部隊里摔打,只有我像個沒吃過苦頭的二傻子,可我愿意做他們眼里的二傻子——三個人里總得有一個過得像正常人些?!?/br> 她眼圈紅紅的,輕輕一眨便有兩串淚珠子毫無征兆地淌出來,然后手忙腳亂地扯幾張紙巾往臉上一陣胡嚕,大覺尷尬,偷眼瞟了瞟蘇佑。 他暗嘆一口氣,無端覺得薛嫣那神態(tài)有些像卓靜言。 而現(xiàn)在這個時候,她又在哪里呢? “薛嫣——你相信我么?” 她用紙巾擤著鼻子:“嗯?” “如果你相信我,就告訴我她去哪里了。我知道她很可能不在北京,可是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要告訴我,好嗎?” 蘇佑的目光既沉且深,像蒼茫無邊的暮色籠罩過來。 薛嫣卻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來找我,是因為唐堯絕對不會向你透露她的下落,但你又憑什么認為我一定會告訴你呢?” 蘇佑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頌妤阿姨去世的時候,她沒有回來。洛叔叔離開北京去新西蘭定居的時候,她也沒有回來。這么多年里,我們只在國外零星見過幾面。倒不是她心冷,多半是因為洛然不讓她回國……也許一個人過得習(xí)慣了,再碰到一處,總會下意識地和我們保持距離。我尊重她的生活方式,但是我希望有個人能帶她回到正常的狀態(tài),不用遮掩和躲藏,有正常的生活圈子、正常的社交、正常的家庭,至少能大大方方地告訴別人,她叫什么名字,她是誰?!?/br> 薛嫣定定地望著蘇佑:“你可以嗎,蘇佑?“ 蘇佑面沉如水,聲線低得有些嘶啞的意味:“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把她帶回北京,把她帶回正常的軌跡,把她帶入他的人生。 薛嫣笑了笑:“其實除了你,或許沒有更好的人選。鄭修……你知道你是鄭修么?《王城》動筆之前,她曾經(jīng)看過你的納蘭容若。難道你從來不覺得,你和這人物之間有種奇特的牽連?” 你知道你是鄭修么? 蘇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只覺耳中嗡然作響,腦子里也颶風(fēng)過境般亂成一團。 五年前的《詞話》,四年前的《王城》,還有十年前離開的她,又重疊成一處影影綽綽的謎團。 ……怎么會? “我知道,你們之間牽扯太多,該當(dāng)面好好談?wù)劦模毖︽掏七^一張紙條,“去找她吧?!?/br> 他便看到一行地址,距京城幾千公里之遙的西南小村,很陌生的名字,而她在那里。 于是簡直有些迫不及待了。 “謝謝。”他攥緊了那張紙條,像溺水之時攥住了浮木。 —————————— 立完酒醉探戈flag之后的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