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碣妥協(xié)了。

    踢完足球，他接了一捧水洗臉，林煜和曾野嘻嘻哈哈地過來，紀碣頓了下，把劉海往后捋了一把。

    他們倆也是來洗臉的，到了跟前，兩個人變得異常嚴肅，一左一右，把他夾在中間。

    “誒?！奔o碣眨了眨眼睛，“晚上一起擼串？”

    “?。?！”

    林煜和曾野聽到這話都覺得難以置信，他以前可從來不會跟他們服軟的。

    “你們兩個互相看什么看，是爺們兒就給痛快話?！弊羁床粦T他們倆干啥事還要商量著來的樣子。

    “好好好?！绷朱虾谜f話，抽出兩個指頭，“我要兩百串?！?/br>
    “爺有的是錢。”紀碣笑了下，下巴點了點曾野，“你呢？”

    “我才不稀罕什么串兒。”曾野翻了個白眼，“以后叫我野哥就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完這句話，他就開溜跑，紀碣二話不說，立馬追了上去，不過幾十米，就把他按在綠茵場上開揍。

    紀碣：“說，誰是哥？”

    曾野：“服了，服了，碣哥，碣哥，啊……別捶雞兒，快廢了啊……”

    離期末還有一周，所有的課都成了自習課。格黎的自習在下午第一節(jié)，剛剛睡過午覺，同學們還很困。

    吊扇在頭頂呀支呀支地轉(zhuǎn)，同學們睡眼惺忪地動筆，窗外的樹上憩著不知名的小昆蟲，藍天白云，再明媚不過。

    紀碣靠著椅背，手里的英語試卷剛落了筆，慢慢暈開一個小黑點，他不太專心，在想些什么。

    想的是格黎。

    她坐在講臺上，腿上攤著一本英文著作，微微歪著頭，幾縷發(fā)絲垂在胸前，白膚唇紅。

    看到需要回味的地方，她總是咬著大指姆的指甲，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陽光照進來，兩片臉頰仿佛飛了一排小蝴蝶。

    他突然覺得心很癢，就像……就像有人悄悄在撓，有時候感覺得到，有時候又感覺不到。

    但是它不會走，就停在他心上。

    他看得如此細致入神，竟不知道過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

    小黑點變成了大黑點，墨水浸濕試卷，融了一個洞。紀碣看著那個洞，突然有些難過。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呀，他怎么還念念不忘。

    同學們一個個交了試卷，輪到紀碣，他雙手空空，走到格黎面前，從褲兜里掏出一團揉皺的紙，攤在手心，“喏。”

    格黎看了看那團紙，又抬頭看了一眼他，他滿臉的玩世不恭，頑劣地勾著嘴角。

    于是，她從很多試卷底下抽出來一張新的，署了她的名字的試卷，遞給他。

    什么話也不說。

    紀碣接過來，從鼻子里噴出一個嗤音。

    物理自習，他就更沒心思了。坐在座位上不動聲色了大半節(jié)課，他抽出桌屜里的英語試卷，看了看，鬼使神差地覆在她名字上重新摹了一遍。

    黑紅兩色交纏，他默默感受她的筆鋒交錯，她的手原來那么小，小到就算他一筆一劃，還是會把黑色寫到紅色之外。

    筆落很久，紀碣覺得手臂酸疼了，才發(fā)現(xiàn)四開的試卷上寫滿了她的名字。

    大小不一，五花八門。

    呵，他什么時候也變得這樣多愁善感了，像課文《氓》里面的那個女之耽兮的怨婦。

    他一下午都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只有在晚上約定和曾野、林煜他們擼串之后，才偷得片刻的閑隙。

    幾瓶酒過后，又浮了起來。

    此時他已有了醉意，知道自己情緒可能會控制不住，害怕再遷怒到身邊人，便找了個借口到?jīng)]人的陰影處抽煙。

    曾野尋過來的時候，他腳下積了一堆煙屁股。他抽得兇，滿身煙味，耷拉著眼皮，從鼻子里噴出兩道煙，“你怎么來了？”

    “來看你唄?！痹皳屵^他手里的煙，“怎么啊，心情不好？”

    “嗯?！彼粗?，悶悶地說。

    “紀碣。”

    “嗯?！?/br>
    他叫了紀碣一聲，停頓了很久，才開口說話，“你……”

    “什么？”

    “是不是喜歡格老師？”

    “我以為我表現(xiàn)得已經(jīng)夠明顯了?！?/br>
    “……”

    曾野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之前只是隱約察覺出紀碣對格老師有不一樣的想法，那天打球紀碣說他有女朋友了，他就以為自己想錯了。

    上周紀碣沒來，格黎找他去辦公室問話的時候，他不經(jīng)意看見了紀碣的答題卡，壓在格老師的英語書里，露出來的一角寫著“我愛你，格黎?！?/br>
    他突然就理清楚，紀碣為什么會突然賭氣離開火鍋店，為什么放學后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你說的女朋友……是格老師？”曾野端詳著他的臉色，問道。

    紀碣看他一眼，埋下頭，用腳踢地上的小石子，他想了會兒，“嗯。上周分了?！?/br>
    “……”曾野忽然很可憐他這位兄弟，于是撞了撞他的肩膀，“沒啥，我紀老板不缺女孩兒追喔?！?/br>
    男人間的安慰，點到為止。

    紀碣勉強笑了下，“曾野?！?/br>
    他正色道，“我從未像喜歡她那樣喜歡過一個人，我很難過，你知道我最難過的是什么嗎？”

    “……”曾野看著他，聽他傾訴。

    “當我最暴躁的時候，我居然能控制住我自己，寧愿傷害自己也不愿意傷害她。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完了?！?/br>
    紀碣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我恐怕，要很久很久才能忘掉她。”

    看著這樣的紀碣，曾野覺得難受，他走上前，抱住紀碣，“紀碣，你真的特別喜歡格老師嗎？”

    “我喜歡到快要死了……”

    “哎?！彼麌@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告訴你有沒有用，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

    “你要說什么？”

    “那天我們在火鍋店見到的那個男人，不是格老師的男朋友，是她的親弟弟?！?/br>
    林煜手里拿著羊rou串擼得正歡的時候，看見紀老板像條瘋狗一樣躥了出來，他嚇了好大一跳，酒瓶子都弄倒了。

    “我天，他怎么了？”他問笑著走過來的曾野，猛地一下，突然想起來，“靠，不會是沒錢付賬跑了吧?！?/br>
    “啪——”曾野一巴掌拍他腦門上，“得了，紀老板留了錢的?！?/br>
    “那他……”

    “哄女朋友去了唄?！彼駪B(tài)自然，不像作假，林煜一下就迷惑了，好幾周都沒見紀老板跟他女朋友玩兒了，這女朋友還能上了他的賊船嗎。

    “能哄好嗎？”林煜存疑。

    “害，誰知道呢?！?/br>
    半夜時分，一聲轟鳴將她弄醒了。她剛躺下沒一個小時，睡眠淺得很。

    格黎拉開紗簾，隱約雷鳴，天空陰霾，看樣子一場大雨將至。

    她這樣想著，樓下忽然傳來了叫她名字的聲音。

    一聲比一聲大，格黎伸出頭探看，樓下正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紀碣。

    他兩只手臂揮舞不停，看見她以后，瞬間喊得更加起勁兒。

    “格黎——”

    “開門——”

    懶得理他。格黎收回目光，關(guān)上窗，躺回了床上。

    叫喊聲還回蕩在她耳邊，她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起白天辦公桌上收到的那張試卷，寫滿了她的名字，她的心亂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天空一聲響徹的雷鳴，接著是樹葉嘩嘩的聲音，雨棚頂被雨點砸得噼啪作響。

    這場雨下得大，淹沒了紀碣的呼喚。

    她以為紀碣等不到她，就會乖乖回去。

    沒想到，格牧過來敲她的門了，“姐，你睡了嗎？”

    格黎故意沒回答，拉高被子蓋住頭，將自己蜷成一個團。

    “樓下有個人一直叫你的名字，我去看看?！?/br>
    他果然下了樓，還把紀碣給帶了回來。他倆坐著喝了會兒熱茶，小聲講話，然后格牧領(lǐng)著他去洗了澡。

    一個小時后，客廳里沒了動靜。

    格黎從被子里鉆出一個腦袋，她看了看門口的方向，起身下床，將門拉開一條縫，打算偷偷觀察一下情況。

    紀碣就躲在門邊，見她把門開了，立刻撐住門框，靈活地閃了進去。

    落扣反鎖，抓住格黎的手，一步步緊逼，將她推倒在了床上。

    “紀碣?！彼f是沒有想過，他不僅進了她的門，還把她推倒了。

    “你說過你不會再纏著我?！边@件事是他親口說的，她說出來，就是為了提醒他。

    “是。”紀碣跨在她身體兩邊，身上帶著淡淡的沐浴露香，“但我現(xiàn)在反悔了?！?/br>
    “反悔也沒用?！备窭璨桓适救醯貟暝?，“我已經(jīng)和別的男人上過床了?！?/br>
    “放屁，格牧哥都跟我說了，你天天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做飯，連夜店都沒時間去，你跟誰上床。”他講到這里，痞痞地笑了下，“除了我，你他媽以后別想再有其他的男人?！?/br>
    格牧這個笨蛋。

    她在心里罵人，忿恨地瞪著身上的紀碣，“你以為你是誰，能管的住我？”

    “……”紀碣低下頭，細細密密地親她的發(fā)鬢，用可憐巴巴的口氣跟她道歉，“格老師……格老師……格老師……我錯了……我錯了好不好……”

    叫得她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她仍然心有戚戚，呡緊了嘴不講話。

    “我不應(yīng)該亂發(fā)脾氣不理解你，我不應(yīng)該跟你生氣惹你不開心，也不應(yīng)該不去上學，還當著同學的面，把試卷揉成團不給你面子?！?/br>
    他誠懇極了，一樁一件地數(shù)落著自己干過的壞事，“我脾氣暴躁，不成熟，還凈給你添堵?！?/br>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委屈，“我從下午就開始期待和你的見面了，誰知道你放我鴿子了嘛。打電話發(fā)信息你也不接，我都快急哭了。后來我還看見你和一個男人一起吃飯，我就更生氣了?！?/br>
    “紀碣?！备窭锜o奈得很，“那是我弟弟?！?/br>
    “嗯。我當時不知道嘛。”要不是曾野告訴他，他估計現(xiàn)在還耿耿于懷呢。

    “我錯了，格老師?！彼渲窭璧念i窩，像只撒嬌的小動物，“格老師最好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嗯……”格黎沉吟。

    “以后我一定聽話懂事，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奔o碣簡直把臉皮扔到地上當毯子踩，“我知道現(xiàn)在格老師只是把我當成床伴。”

    “沒關(guān)系，我會繼續(xù)努力的，一定會讓格老師喜歡上我的?！?/br>
    “紀碣。”格黎聽不下去了，“你臉皮可真厚?！?/br>
    “嘿嘿?！?/br>
    她的意思就是原諒他了，紀碣高興，在她脖子上親了好幾口，“格老師原諒我了嗎？”

    “嗯。”

    格黎本來就沒生多大的氣，紀碣性格沖動但卻是個聽話的炮友。

    除此之外，他年輕身體好，長得帥，她一時半會兒根本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

    更何況，她的身體比她的思想更渴望rou體之歡。

    紀碣來了，上了她的床，也喚醒了她的身體。

    格黎：還是饞他的身子啊，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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