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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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格黎還會想起那個夜晚。本應是尋常的,因有了一個人的到來而變得獨有意義。 紀碣背著包,見到她的那一刻,將大大的鴨舌帽取了下來,一頭雞窩似的短發(fā)。 他睨著她,而她,顯然因為他不合時宜的到來而有些愕然,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摳了下墻皮。 “干什么?”他笑了下,拉過她的手,將她反手推到墻邊,右手墊著她的后腦勺,“見鬼啦?” 門沒關,她眼睛微微瞟過去,紀碣會意,腳輕輕一勾,她依舊困在他的胸膛與墻壁的方寸之間。 格黎抬頭,“紀碣……” 被湮沒了。 小小的方寸里生出愛和欲,他衣服上夜色的味道與喉嚨里的喘息一同傾入了她的大腦。 柔軟與柔軟相互糅合,心臟顫抖,格黎感受到他的骨骼,他的上顎,還有他的指腹。 于是,她舒出一口極輕卻很長的氣,氣沾了熱度,迅速飄散,陽臺的一縷風竄進來,她的肩膀感受到 一絲涼意,身體隨之瑟縮了一下。 然后,他醒了。他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把她的針織衫拉了下來,摸著格黎發(fā)紅的嘴唇,微微沙啞道,“對不起,忘了你剛病愈?!?/br> “嗯?!?/br> 剛剛沉進去,很快又被拉了出來。格黎舔了下唇,默默地望著他。 紀碣笑起來,遮住她的眼睛,“你這樣看著我可不行?!?/br> “為什么?”她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不懂。” 除了那兩層布料,他不信她感受不到他。起碼從他不知不覺就亂動的手就可以看出來。 “呵?!被貞氖且宦晲瀽灥男Α?/br> 紀碣拿開手,彎腰在她嘴上親了下,“我去關窗?!?/br> 床簾拉好的同時,他也被抱住了,格黎抱著他的腰,手鉆進衣服里,“紀碣?!?/br> “嗯?!?/br> “比賽完了嗎?” “沒有?!彼⑽饶?,“我翻墻偷跑回來的?!?/br> “回來干嘛?” “見你?!?/br> “我的病已經好了?!?/br> “嗯,我知道?!奔o碣捧著她的手,溫和地說道,“我只是想見你,你想見我嗎?” “……想?!?/br> 格黎將臉貼在他的背上,背包已經卸了,溫度透過短袖傳達到皮膚,想到他是為了見她而跋涉這么遠,一天的憂慮似乎終于找到了可以棲息的地方。 這一刻,她允許他是一間驛站。 她用在他面前從未展現過的,那種,脆弱到像一根蘆葦的狀態(tài)告訴他,“紀碣,我好累?!?/br> 紀碣皺了下眉,他當然知道她為什么累,他轉過身,抱著她,“抱抱我吧?!?/br> “嗯?!?/br> 昏黃的燈光投映影子,紀碣慢慢地摸著她的頭發(fā),不需要說什么話,做什么事。 格黎閉上了雙眼,她汲取著從他身上傳來的能量,忽然明白,大學時看過的一本書講的:我們從小所處的最有安全感的環(huán)境,是來自人類的擁抱。 在紀碣的擁抱里,她能感受到的東西很多。 “紀碣,你喜歡我嗎?” “我以為你已經很清楚?!边@個女人問的問題是如此淺陋,他所做的,曾經耳鬢廝磨無數個夜晚所講的,難道都從她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以再說一次嗎?” 她難以確認,尤其在這種時刻。 接著,格黎的下巴被他抬了起來,那雙漂亮的黑色眼珠看著她,他說得認真極了,“我愛你。” “真的嗎?” 瞧她脆弱的樣子,眸子里為什么都積蓄起了水光。 “真的。我永遠不會騙你?!?/br> “為什么?” 回想起這一段時間,從他給她寫情書再到滾床單再到現在,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對她抱有如此大的熱情。 “有些人天生就有讓別人瘋狂的能力?!?/br> 他回答得模棱兩可,根本落不到具體的原因上。她因此惶然,“不,你并不了解我??赡苣阒皇怯X得我漂亮,或許是出于rou體之歡和那種禁忌感?!?/br> “不……并不!” 紀碣低下頭,想吻她,被她躲開了,她繼續(xù)問,“如果那天去酒店的是別人,你會跟她上床嗎?” 真是一個尖銳的問題,但這對紀碣而言,并不難回答,“不會?!?/br> “為什么?” “我做不到。我只是想嘗試,如果不是你,我還會有感覺嗎。我也問過我自己這個問題,我會覺得惡心,因為那個人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把我自己送到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床上,那跟被強jian有什么區(qū)別呢?!?/br> 因為他的回答,格黎愣了下,她心里有很多種情緒,釋然的,慚愧的,惶恐的,憂傷的,竟還有一絲絲愉悅。 “你該知道,我并不是一個很好的人。你現在喜歡我,只是因為你沒有真正了解我。你要是發(fā)現了我的壞毛病,你一定不會喜歡我的?!?/br> 如果格黎再回過頭看,一定很驚訝自己為什么會對紀碣說出這么多的心里話。 若說之前她對紀碣的示好和愛意只是采取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那么現在,她開始在意了。 像對待這叁年來所有親近她的人一樣,把自己當成一樣有瑕疵的商品,說明自己的毛病,推開那些想要深入碰觸她的人。 “笨蛋?!笨粗桓笨蓱z兮兮,使勁數落自己的樣子,紀碣又心疼又心酸,“早就知道你這個人的壞脾氣了?!?/br> “固執(zhí),好強,淡漠,愛生氣,什么事都裝在自己心里,對別人的示好總是下意識的抗拒?!?/br> “紀碣……” “對于一般人而言,你剛才說的那番話也許就是在下逐客令。對我來講,那是給我的選擇。我永遠選擇站在你這邊?!奔o碣笑了,他揪了下她的臉蛋,“別以為我年紀比你小,我可看見我們的小格老師一邊說著嚇人的話,一邊伸出尾巴說,哎呀哎呀~~你不要不要我了,我好想有個人一直站在我身邊呀~” “紀碣……” 眸子里的水光真的漫了出來,她揪著他的衣服,說不出什么話來,她甚至不知道紀碣說得是不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只是心好酸,鼻子好酸,她不好意思抬頭看他。 一個二十四歲的女人,被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子弄得哭失聲了,實在是有夠矯情。 “嘖,我說小格老師?!?/br> 紀碣抱她在腿上坐著,怎么拔她都拔不出來,整個肩膀被她的眼淚和鼻涕哭濕了,“才兩天,你就攢了這么多水了嗎?” 情緒爆發(fā)的格老師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話,她抱著他的脖子,像一只孱弱的紅眼兔子。 “哎,我半夜跑回來就是為了把你惹哭嗎?呀,這可不是我夢想的方式?!?/br> 他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逗她,“要不然換個方式流水?寶貝?” “混蛋。”格黎哭哭啼啼的,她好容易才止住一點淚意,抬頭,逗了紀碣一個樂。 “紅眼兔子?!奔埥戆蜒劭糁車臏I攢干了,他親了親她的眼睛,“你說哪天能把小老師cao哭成這樣,那我多有成就感呀?!?/br> “混蛋!”胸脯哭得一抖一抖的呢,一拳頭就給他砸過來了,下了死手,捶得一聲空響。 時機正好,他順勢捂著胸口往旁邊一歪,眉毛擰在一起,一副被捶得傷了骨頭的樣子。 “紀碣?”格黎哭過以后,聲音驚人的嬌軟。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受不住。 “你沒事吧?” “有事。”他趕緊抓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快捶死我了?!?/br> “不過嘛,有一個辦法,一下就好了,就是……” 他沒說完,嘴唇上就渡過來了兩片柔軟。格黎將整副身子都滾進了他的懷里,十分十分溫柔地吻他。 “夠了嗎?”她吻他。 紀碣搖搖頭,他覺得心跳得好快,仿佛裝了一只加速器,“你呢?” 格黎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