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2
夫婦二人從見面到回家一句話沒說,進了門各自上樓進屋,周孟山雖然一身不明所以的怨氣,但是沒有由頭發(fā)出來,“砰”一聲關上房門,就沒出來了。 當天下午四五點家里負責做飯的婆子就提著菜籃子和包袱上門了,之后一兩刻鐘其他幾個雜事工也回來了。 家里稍微有了些人煙,這些下人早對就周家夫婦的相處模式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回到崗位上各忙各活去了。 這邊兩夫婦平安無恙地共處了一個禮拜,那邊蔣裕才聽說周孟山被釋放出來了,突然覺得自己爬的那座大山有點要見到山頂?shù)拿珙^,干等了好幾天終于忍不住去找自己父親求助。 “他軍銜哪比得過您,多多少少還是會給您面子的?!?/br> “他們那種天天搞黨爭搞暗殺的軍頭子,領出去也不風光,還能配得上你?要找我也得給你找個身家體面有將級的軍官?!?/br> “將級軍官總共才多少?您想要女兒嫁給多大歲數(shù)的啊,”蔣裕才拉著父親的袖子撒嬌,“我就喜歡他那種,您幫女兒走第一步,余下的女兒自己走就是了?!?/br> “你說的,我?guī)湍惆讶苏埑鰜?,你自己看著辦?!?/br> 過了兩天,下午三點,何擎應了蔣將軍的邀請,到正康路的居山公館一敘,他一進門首先看到的是穿著粉色長裙端坐在桌前的蔣裕才,之后才看見坐在她旁邊的蔣將軍,心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他緩緩入了席,侍應生很有眼色,手腳麻利地將茶和羹湯一一端上來,蔣忠實擺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先有來有往地和何擎客套了一番。 “聽謝局長說你們?nèi)幾罱珓辗泵?,百忙之中何處愿意抽出點空來,我真是榮幸之至啊?!?/br> “蔣將軍才是日理萬機,何擎官微人輕,哪里配得起將軍這番話?!焙吻鎿芰藫鼙械牟枞~,等著他下言。 “今天請何處來的原因,想必何處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小女裕才,之前你們也見過的?!彼牧伺氖Y裕才的肩,蔣裕才馬上眉目含情地望了過來,她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和平時不失粉黛的樣子有些不同。 “雖然她還沒從京大畢業(yè),但是轉眼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何處年紀輕輕就是個中翹楚,蔣某一直都十分欣賞,便想著兩個都是有為的年輕人,不妨撮合撮合?!?/br> “謝將軍好意?!彼Y裕才點了點頭,沒繼續(xù)說下去,也不知是接受還是拒絕。 他從軍校學出來的東西遠遠不止看上去那么少,逢迎的手段也是熟練,所以雖然沒有明著表態(tài),下午茶吃得也不會尷尬,反而讓蔣裕才臉色越來越好,臉上飄著少女的紅暈。 過了半個鐘,蔣忠實看時間差不多了,給女兒遞了個眼神,“你們年輕人自己玩吧,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還有點事要經(jīng)手,先走一步了?!闭蛇@時他的司機在窗外按了按喇叭,他指了指就走出去了。 “最近何處忙不忙,如果等會兒沒事的話,白鷺劇院有場戲,我期待很久了。”門一關上,蔣裕才就慢慢將身子湊過去。 她專門噴了最近法國女人之間很流行的香水,剛剛進口國內(nèi)就截下了,可費了不少心思。 那香水不是極致的濃烈,也不像淡淡的花香,前調(diào)溫柔細膩,接著是沁人心脾的芳香,像嬌艷欲滴、任人采拮的玫瑰。 多無情的男人聞了,也會駐足欣賞一下。 “我對戲劇并不感興趣,蔣小姐找懂戲的人一起看吧。”何擎卻說。 蔣裕才的心一下子從半空中墜下去,但是強忍著沒生氣,秉持著禮儀平緩地開口:“ 剛才我爸在的時候你態(tài)度可是好好的,變臉是不是有點快了。” “何某只是不懂藝術,怕掃你的興?!彼?。 “那——何處喜歡什么?我們?nèi)プ瞿阆矚g的事。”她妥協(xié),幾乎有點哀求的看著面前英俊的男人。 她蔣裕才家世顯赫,自幼留洋海外,不知見過多少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男人,追求者數(shù)不勝數(shù),為什么在他面前凈碰釘子,還要受這種委屈? “蔣小姐不必如此,我很無趣,沒什么愛好。” “你執(zhí)意要這樣說話嗎?” “我跟蔣小姐說過很多次了?!彼麤]有扭頭看她一眼,看著玻璃窗外的車流意有所指地說。 “我也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蔣裕才到底是哪里配不上你?”她調(diào)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望著父親的車遠遠開走,低聲說:“我爸都這么示好了,以后我們結了婚你肯定官運亨通,這還需要我提示嗎?” 何擎笑了笑,看著蔣裕才淡淡地說:“蔣小姐如果想要的是我一個軀殼,一個丈夫的身份,其實不必下這些功夫,隨時都可以拿去?!笨粗虮蛴卸Y沒有錯處,那雙眼睛卻帶著些不容錯辨的冷漠。 蔣裕才一時語塞,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想起了那個寡淡模樣的趙素予,心中警鈴大作,覺得周孟山這個釋放還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不經(jīng)沉思起來。 過了片刻她突然轉移了話題:“聽說周孟山放出來了?!?/br> “是嗎?!焙吻娴吐暤溃粗巴?,也不知在不在意。 “‘是嗎’?他能出來不是托何處的福嗎,何處能不知道?”她故意說,想看他冷淡的面具裂開。 可何擎只是低頭彎了彎嘴角,聲音發(fā)涼,“與我何干。” 蔣裕才盯著他的臉,卻看不出一絲難過的痕跡來。 難道軍統(tǒng)專門培養(yǎng)表情管理的? 她捏著拳頭又繼續(xù)試探,“趙小姐真有福氣,聽說周孟山非但恢復原職,在圈子里還比從前更受追捧了。” “這都是周家的事,”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無趣地用手指輕敲著桌面,“不知蔣小姐對他們家這么感興趣?!?/br> 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論說什么對方都不為所動冷若冰霜。 沒等蔣裕才找下一個話題,何擎站起身,對她說,“我還有些事,改日再陪小姐?!?/br> 他說罷,朝她示意后走出門去。 原本以為是撥云見日,原來還在山腳下原地踏步。努力了大半年的倒貼在他面前就一文不值?她再怎么激流勇進,對方依舊游刃有余。 蔣裕才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她也根本沒想抑制,跺了跺腳揮掉一桌的瓷碗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