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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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盯著些,一出來就告訴我。”公主說。 福春躬身:“是?!?/br> 謝玉璋瞥了一眼林斐。林斐會意,取出個賞封來。 福春卻堅決不肯收:“殿下別折煞奴婢了。殿下對奴婢的恩德,一輩子都報不完了?!?/br> 告?zhèn)€罪,一溜煙跑了。 林斐愕然。 謝玉璋微微一笑,道:“人心總歸是rou長的?!?/br> 福春不愿跟她去漠北是真的,內(nèi)心里對她負疚又親近,也是真的。 每個人都是這樣呀,福春是,父皇也是。 未來的皇帝呢?她要怎么樣才能對未來的皇帝作出更大一些更深一些的影響? 在眾人的眼里,都覺得謝玉璋這一去便如善琪公主一樣,此生再無歸期了。唯獨謝玉璋自己知道她遲早會再回到這云京城來。 謝玉璋重生后做的與前生不同的事,都無非為了兩件事——為和親的生活做準備,為歸來后的生活做準備。 前者大體有了思路,無非是錢、物和人。 后者,還縹緲著,只能隨著感覺走。 太子妃于氏親自來朝霞宮探望她。 謝玉璋這兩天哭得太多了,于氏哭的時候,她竟然哭不出來。那便干脆不哭了,握著于氏的手反過來安慰她:“嫂嫂莫要擔憂,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br> 于氏跟所有接觸過謝玉璋的人感受是一模一樣的,回到東宮對太子感慨:“寶華meimei是真的長大了?!?/br> 自家的女孩子一夕間長大成熟,并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事情,諸meimei中,安樂與他天然立場對立,其余兩個還小,謝玉璋算是與他最親近的一個。 太子內(nèi)心郁郁。 若不是諸節(jié)度使擁兵自重令皇帝忌憚,又哪用嫁個真公主去塞外。 太子削藩之志益發(fā)堅定。 “meimei還有一事托你?!庇谑蠈φ煞蛘f,“父皇答應了給她五百衛(wèi)士,這些兵丁都要從京畿兵營抽調(diào)。寶華擔心下面的人糊弄她,盡給些老弱病殘拖累人的。她聽說胡人部落之間常有戰(zhàn)火,動輒劫掠財物婦女,很是驚懼不安。唯有這五百衛(wèi)士讓她心里稍稍安寧……” “曉得了?!碧诱f,“你給她說,這事我親自盯著,給她整整齊齊地挑些好的?!?/br> 于氏吁了口氣。 第二日譴了身邊人去朝霞宮回復了謝玉璋。 謝玉璋的心,又安定了一分。 “宮娥內(nèi)侍,無非是讓我的生活更舒適一些罷了。便是徐姑姑,也不是非她不可。擰著她的心意強留,她也未必就能將我照顧好。倒不需特意做什么,只需要不做什么、少做什么,便足夠令我難受了。”她對林斐說,“真正重要的不是她們。是我手里有多少資財,又有沒有足夠的力量護住我的人和我的私產(chǎn)?!?/br> 她對林斐說的話帶著刻意的解釋和明顯的寬慰,但這恰是林斐此時需要聽到的,她便沒有注意謝玉璋在說這些話時的態(tài)度。 五皇子也來看望謝玉璋,他寬慰她說:“我跟父皇說了,到時候我送你。” 皇帝還活著的兒子們,太子行三,后面是五、七、八、九、十一、十二一共七位皇子。 大部分皇子都是夭折。大皇子活到了成年,并以皇長子得封為太子,孰料前年薨于一場時疫。而后三皇子作為還活著的最年長的皇子,得封太子。 太子之下便是五皇子,他的生母只是個昭儀。年紀最小的十二皇子則是陳淑妃所出,安樂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 五皇子這段時間能清楚地感覺到,這meimei自從上次午睡被魘著后,對他便不如從前親昵了。 果然謝玉璋看了他一眼,那目光總讓他覺得怪怪的。說不出是怎么回事,總之與從前大不相同。 “哥哥?!敝x玉璋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喝酒誤事,以后哥哥少喝些酒吧?!?/br> 五皇子莫名其妙:“最近沒喝醉過啊?!?/br> 謝玉璋也不解釋。 五皇子問:“你就成日里這么憋在宮里一直到出嫁嗎?” 謝玉璋微怔,道:“也不是存心憋在宮里,不過無事可做罷了?!?/br> 宮妃覷著皇帝的臉色,發(fā)現(xiàn)皇帝似乎對她心存愧疚,便紛紛做噓寒問暖狀,又是探望又是添妝的,來示一波好。最終的目的無非還是為了討皇帝的歡心。 那些往日里來往的名門貴女們,頂多送些東西進來,人卻不見了蹤影。往日里的宴飲出游,也不再喊她了。 謝玉璋反應過來,問:“外面以為我怎么了?” 五皇子道:“還能怎么了。”自然是以為寶華公主在以淚洗面。 謝玉璋懂了,無語。 五皇子道:“不如出去散散心去罷?!?/br> 謝玉璋閑著也是閑著。且她這一去,怕是又好多年見不著大趙風物了。 “也好?!彼?。 云京人聽聞了寶華公主要和親漠北的消息,莫不以為這位公主殿下日日躲在宮中以淚洗面,哀哀戚戚呢。不料這一日一群貴族少年男女相約冶游,到城外打獵燒烤,寶華公主謝玉璋竟然現(xiàn)身了。 大家無不驚異。 和想象的不同,寶華公主并沒有一派愁云慘霧,正相反,她像全然無事一般比誰都悠然自得。 眾人先還略繃著,說話有所顧忌,待見謝玉璋眉間淡然平靜,漸漸也放松下來。 “寶華?!庇袀€圓圓臉龐的少女和謝玉璋并轡而行,“我送的東西你收到?jīng)]?” 謝玉璋不動聲色地說:“收到了?!睂崉t一時想不起來這少女是誰。 “這些天一直擔心你,可也沒機會進宮。”少女說,“母親昨天進宮給淑妃請安,我說叫她去看看你,她叫我別添亂,說你這會子定不愿意見人。我擔心死了,今天看到你,總算能放下心啦。” 她說著,輕輕松了一口氣。 謝玉璋趁她說話的功夫,拼命在記憶中搜索,終于想起了她是誰。 之所以想不起來,是因為她從漠北歸來后,既沒有再沒見過她,也沒再見過她的家人。那些年的動亂中,多少鐘鳴鼎食的人家無聲無息地消失。牌匾委地,華宅易主。一個姓氏,一個家族,從此沒人再提起。 謝玉璋想起來這圓臉的女郎是她少女時代的一個朋友,喚作阿梅。她既后來再沒見過她,要么死了,要么遠嫁了,要么……不知道家破人亡后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傊松?,再沒有機會相見。 謝玉璋的眸中閃過一絲哀色。 阿梅覺得,謝玉璋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樣了。她沒有從前那么愛笑、那么無憂無慮。她們明明同歲,謝玉璋卻給她一種大jiejie的感覺。 路上,她忍不住問:“寶華,我祖父說那日宮宴,是你主動請嫁是真的嗎?” 主動不主動,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她只不過順勢而為,在這場表演中給自己爭取了一個更好看姿態(tài)而已。 謝玉璋嘴角扯扯,道:“是?!?/br> 阿梅道:“寶華,我萬萬想不到你這般勇敢。祖父那日回來后,好生夸贊了你一番呢。哥哥也是對你敬佩有加。” 阿梅圓圓臉龐,眼睛清澈明亮。謝玉璋想到這少時的朋友將來不知生死不知去處,心中便格外地難過,對阿梅便格外柔軟。 “不過盡一個公主該當?shù)呢熑瘟T了。”她柔聲說,“沒什么好稱贊的。以后不能在父皇膝下盡孝,我甚憾恨?!?/br> 阿梅嘆了口氣。 祖父哥哥雖然盛贊謝玉璋,母親卻私底下悄悄摟著她說:“傻兒,莫學她。你將來定要嫁得近近的,可不要離我太遠?!?/br> 阿梅生得喜慶可愛,嘆氣的模樣頗有幾分好笑。謝玉璋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眼睛圓睜:“摸我作甚?有東西嗎?”說著伸手小心地摸摸自己的發(fā)髻,卻也沒摸到什么樹枝草葉之類的。 謝玉璋微笑收手。 所謂打獵,無非就是象征性地放幾箭,能中則中,射不中也無妨,隨行的仆從中自有好手眼疾手快地補上一箭??偛粫行±删?、小女郎們空手而歸。 一只兔子后腿中箭,仆從驅(qū)馬追趕過去撿起來,仔細辨認了箭桿,大聲報出來:“又是公主殿下射中的!” 一眾少年男女嘩然。 “寶華你什么時候箭法練得這么好了?” “連著三只都是你射中的,這是好兆頭?!?/br> 也有人跟身邊人說:“我怎么感覺今天寶華的騎術(shù)也比以往精良許多呢?” 謝玉璋掛了弓,不置可否地說:“運氣好罷了?!?/br> 在草原,經(jīng)歷的事太多了。 刀弓馬匹,都是能救命的。胡人都是馬背上長大的,女人亦然。 謝玉璋在那里生活了十余年,無論是箭法還是騎術(shù),都沒法跟胡人比,從來也沒覺得自己有多好。不料在云京的權(quán)貴家子弟中,竟也能出個彩。 真是矬子里面拔將軍了。 少年少女們不過圖個開心,真正打獵還是靠仆從們。待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尋了處合適的地方,準備燒烤野味。 仆從們正鋪氈毯、架烤爐的功夫,馬蹄聲響起,又一隊人朝這邊來了。 “咦,這里被人先占了?!毙聛淼倪@隊人中有人說。 待兩邊互相看清,阿梅先跳起來喊:“哥哥!” 這邊便有人喊“二哥”、“五哥”之類,那邊則喊“六郎”、“三娘”之類。竟認上親了。 謝玉璋這邊年紀小些,男女參半。后來的這一隊年紀大些,一水的青年男子。不僅比謝玉璋這一群大個好幾歲,各自的弟弟meimei還都在謝玉璋這邊。 云京城頂級的權(quán)貴圈子,本來也就是這么些人。 謝玉璋坐在氈毯上,抬頭望去。 一群鮮衣怒馬的貴族子弟中,李固一身青色騎裝,身姿如松如豹。 風輕云靜,郎朗碧空,那青年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鐵血陽剛的氣息。 他勒著韁繩,隨著五皇子一聲“寶華”,寒潭般的眸子望過來。 寶華公主謝玉璋騎裝緋紅,裙擺散在氈毯上,像盛開的花朵。 她的肌膚在陽光中瑩瑩生輝。 李固那時候想到了他們河西出產(chǎn)的無暇的羊脂玉,大約……都不及她美麗。 正這么想的時候,那少女昳麗的眉眼忽然展開,微彎,對他笑了。 李固后來回想起來,那時候心臟突如其來的沖擊,是謝玉璋在他心上刻了一刀,把她自己的模樣刻在了那里。 以至于后來,他能清楚地回憶起她和親之前對他說過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