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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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薩滿阿巴哈的木杖在地上一頓,震起了一股煙塵。 “好,回去吧。”大薩滿說,“現(xiàn)在草原上也沒有配得上你的男人?!?/br> 屠耆堂和咥力特勒都垂下頭。 在座的這些男人們互相之間并不信任,但在大薩滿的主持下,他們歃血、起誓,約定在和談期間決不互相背叛。 所有人都在求和書上按下了血手印。 “我和趙公主為使者,你們呢?”大薩滿問,“誰來?” 男人們猶豫了。 咥力特勒第一個站了起來。 屠耆堂跟著站了起來。 阿巴哈道:“阿史那家的男人,出一個就可以了。咥力特勒現(xiàn)在執(zhí)汗旗,由他來代表大家吧。” 印著血手印的羊皮卷緩緩卷起…… 蔣敬業(yè)拿到這卷羊皮的時候,長長吐出一口氣。 “她竟真的做到了。”他贊嘆,“景山,你這表妹了不得?!?/br> 楊懷深卻沉默許久,道:“她何曾是這樣能干的人?!?/br> 不過在是艱難的歲月中,含著血吞著淚磨煉出來的罷了。 “別難過。待此事了,她就可以回云京了?!笔Y敬業(yè)拍拍楊懷深的肩膀,“走,漠北使者該到了,我們?nèi)ビ?!?/br> …… …… 大穆開元三年十月,北境八百里加急將漠北諸部歸附的好消息送到了云京。 大穆朝廷受其歸附,收編諸部,敕封“漠北五衛(wèi)”。五衛(wèi)之中,阿史那氏占其四,阿史德占其一。 大穆皇帝命五衛(wèi)襄助安毅侯蔣敬業(yè)繼續(xù)北伐,兵指天山。 與五部歸附消息一同送來的還有蔣敬業(yè)為寶華公主請功的奏章和前趙這位和親漠北的寶華公主的親筆書信。 曾經(jīng)的云京明珠寶華公主,上書求歸。 大穆皇帝李固,準(zhǔn)。 詔,以公主禮迎前趙寶華公主還朝。 王帳所在之地與之前的陰郁氣氛已經(jīng)大為不同。人們的臉上終于開始出現(xiàn)笑容。 趙人們非常忙碌,他們忙著收拾東西,回中原去! 他們在這里生活了八年,已經(jīng)攢出了很多的家當(dāng)?,F(xiàn)在必須選擇丟棄一些,實在令人心疼。可即便這樣也是歡喜的,還有什么能比回去云京更值得的事呢? 而他們養(yǎng)的那些牛羊,不可能帶到千里之外去。除了宰殺制成rou干干糧的那些之外,剩下的,仁善的公主以正常的價格全部收購,不讓他們因為同時間大規(guī)模的交易而被胡人壓了價格。 趙人們感激涕零。 而謝玉璋自己還有更多的牛羊,她大規(guī)模地出手,在價格上不可能不吃虧。即便這樣,還是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交易不出去。 才經(jīng)歷過戰(zhàn)火,王帳這里的人也吃不下這樣大量的數(shù)量。 在外人看來,趙公主實在是虧損很大。 實際上這些虧損早就在預(yù)料之中,謝玉璋并不在乎。 她的帳子里現(xiàn)在也很忙碌,侍女們被訓(xùn)導(dǎo)得十分有條理,忙而不亂地收拾東西。女奴都很興奮,因為趙公主說女人在草原更不易,所以并不賣掉她們,要把她們也都帶去中原。 在這忙碌的時候,咥力特勒來了。 “有些話和你說?!彼f。 謝玉璋讓侍女們都退下了,帳子里只有她和咥力特勒兩個人。她親自給咥力特勒倒了茶。 咥力特勒打量了一下幾乎快空了的帳子,問:“明天就出發(fā)了吧?” 謝玉璋給他端茶:“是?!?/br> 她的面孔粉若芙蓉,帶著輕松的笑容,再不是從前面對他總是客客氣氣卻很疏離的樣子。咥力特勒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 “寶華,”他問,“你從來都沒有想過永遠(yuǎn)留在草原對嗎?” 謝玉璋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我的家在中原?!?/br> 咥力特勒又問:“你不肯給我父汗生孩子,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沒有拖累地回家,對嗎?” 謝玉璋仰臉望著他,卻沒有回答。 咥力特勒便明白了她的答案。 咥力特勒接過杯子,卻沒有喝,彎腰放回了幾案上。 “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健碩的青年直起身子說,“兩年多前屠耆堂伯伯被刺殺,導(dǎo)致了他和父汗決裂,自立為烈陽王。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第96章 謝玉璋驚訝反問:“怎么會是我?” 咥力特勒凝視著她。 “前幾日我找機會問了烈陽王,他起誓說那件事絕不是他自己故布迷陣誣賴父汗,好有借口脫離王帳?!鼻嗄昶届o地陳述,“但很久之前,父汗也曾起誓說,那件事決不是他做的?!?/br> “父汗、母親和我,我們猜測過很多次到底誰才是在幕后推動的那個人,一直想不出來。我們也根本不曾考慮過你?!?/br> “趙公主,是我父汗最寵愛的女人。她的母國已經(jīng)滅亡了,大穆是她的仇人,她要永遠(yuǎn)留在草原。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去這樣做?!?/br> “但是,如果把這些認(rèn)定都推翻,如果把前提置換為‘趙公主想回中原’和‘趙公主能回中原’,想想百年前,有為了回中原寧愿自毀容貌的公主,再來看這個事,誰是最終受益的那個人呢?” “這么一想就發(fā)現(xiàn),雖然過程曲折、隱晦,但你,終于實現(xiàn)了‘回中原’這個目標(biāo)?!?/br> 帳子里的氣氛忽然變了。 謝玉璋笑容淡去。 她凝視著這健碩魁梧的青年,真實地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 咥力特勒只比她大一歲,她初到草原時他還是個眉眼青澀天真稚嫩的少年。如今,他成熟得多么快啊。 果然磨難與挫折,是淬煉人的真火。 “是。”謝玉璋承認(rèn),“那件事是我安排的?!?/br> 咥力特勒問:“那些流言也一定是你放出來的了?!?/br> “是我。”謝玉璋說,“然而你父親叔伯之所以決裂,是因為他們都想成為可汗。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事實?!?/br> 咥力特勒也承認(rèn):“是?!?/br> 謝玉璋所為,不過是推動這些事加速而已。 “那么,”咥力特勒問,“我的祖父,是你派人殺死的嗎?” “你是太高看我?還是看不起俟利弗?你的祖父,草原的英雄?”謝玉璋道,“竟問出這般可笑的話?!?/br> 咥力特勒道:“野利刺邪直到死之前都堅信,一定是中原人干的。” 謝玉璋道:“這不可能。” 咥力特勒說:“但得利的是中原人。” 謝玉璋說:“算起時間,那個時候消息雖然還沒傳過來,但云京已經(jīng)淪于兵禍,我的父親成為了別人的傀儡。河西正開始內(nèi)亂。你們非說是中原人干的,我想破頭也想不出中原的哪一方勢力能預(yù)知要發(fā)生的這些事,掐著時間跑到王帳那么近的地方狙殺俟利弗。除非他是神仙?!?/br> 這件事本就存疑,咥力特勒便不再糾纏。 “最后一個問題?!彼麊枺拔业母负梗窃趺此赖??” 青年的眼眸中像蘊了冰霜,他的手握住了腰后的刀柄。 帳子里的溫度忽然凍住,謝玉璋覺得很冷。 侍女呢?侍女們在哪? 她想起來,她們剛剛退下了。 大帳門外左右各有一個小帳,左邊的是茶房,兼給侍女們休息和聽喚用。右邊的,是值崗的衛(wèi)士休憩用。 衛(wèi)士呢?衛(wèi)士又在哪里?他們是該保護她的。 謝玉璋知道,衛(wèi)士們就在帳子外面,其實離得不遠(yuǎn)。若喊叫的話,他們應(yīng)該會聽見。 但他們沖進來的速度一定比不上咥力特勒拔刀的速度快。 謝玉璋見過這勇武健壯的青年殺人,刀鋒劃出一道光,頭顱便飛起來,紅紅的血向天上噴射。 此時此刻她若死了,會發(fā)生什么? 什么都不會發(fā)生。大穆和漠北的大事已定,不會因為她的死發(fā)生任何改變。她的名字或許因這次的歸附在史書里被提上一筆,但她這個人只會化作一抔黃土,永遠(yuǎn)留在草原。 美貌在此時也毫無用處,這種東西,只在男人愿意哄你寵你的時候才有用。 …… …… 不,她都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明天,她就要回中原了。 決不能死在這里! 謝玉璋抬起眼,上前一步。 “他喝醉了,被嘔吐物噎死了。這個死法可以接受。”她殘忍地揭開咥力特勒并不想聽到的現(xiàn)實,“勝于將來……你的母親再也忍無可忍,親手為你除去障礙。” 咥力特勒臉上肌rou抽動。 他牙關(guān)咬得咯咯作響:“你這蛇蝎一樣的女人!” 她在他的祖父和父親面前表現(xiàn)得是這樣的無害,讓他們迷戀她。卻深深明白如何往人心里最弱的地方扎刀。 謝玉璋道:“我要是像你一樣,有那樣大的力氣,能一刀斬飛敵人的頭顱,便也無須做這些卑鄙之事?!?/br> 她又上前一步,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要是十四歲嫁過來,嫁的是和我年齡般配的你,或許就心甘情愿留在草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