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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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折辱。 這是謝玉璋此生的三大人生目標(biāo)。 前兩個已經(jīng)做到了,第三個如今皇帝給了她承諾。 謝玉璋抬眸對皇帝微笑,眼淚卻滑落臉頰。 梨花帶雨,顏若朝華。 李固心臟收縮。此時此刻,眼前這個謝玉璋和記憶中那個鎮(zhèn)定面對自己無可改變的命運的少女,完全重疊了起來。若不是中間隔著幾案,李固便想伸臂再把她攬入懷中。 那是多年前夢里才敢做的事情,如今真的做到時,心悸滿足之感叫人食髓知味。 謝玉璋側(cè)過頭去拭淚,轉(zhuǎn)回頭問:“陛下,聽聞我的父親被封為逍遙侯?” 李固頓了頓,道:“是?!?/br> 朝代更迭,姓氏輪替。這是他們兩個人無法逃避,都必須去直面的一件事,好在,無論是李固還是謝玉璋,都從沒想過逃避,都敢于直面。 “在路上便聽聞陛下善待謝氏族人,他日青史上,仁厚之名必有一筆?!敝x玉璋感嘆。她沉默片刻,接著道:“陛下,我……不想住在逍遙侯府?!?/br> 李固聞言,反倒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本也沒打算讓你住在那里,你的公主府早就收拾好了。你的人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過去了?!?/br> 謝玉璋眸光流動,看他片刻,抿唇笑道:“那我,不客氣啦?!?/br> 她聲稱八年前的那個少女已經(jīng)死在了草原上,可她笑起來,柔情綽態(tài),嬌俏嫵媚更勝當(dāng)年。 李固目光停留在她臉上,久久不移。 暖閣中的氣氛,漸漸變得不一樣。 謝玉璋道:“還有一事,當(dāng)年我陪嫁千余人,這些人基本都跟著我回來了。一入了京畿之地,我便解散了一批,都給了他們安家錢,足夠他們安頓下來,不會生亂。剩下的人有些還愿意跟著我,待我置辦些田地,收了他們做佃戶就是。這些人就不煩擾陛下了?!?/br> “只一樁,我的衛(wèi)隊現(xiàn)在五百人滿員。他們跟當(dāng)年可不一樣了,在草原上真刀真槍地也算練出來了。也許入不了陛下的眼,但終究是五百青壯,若就這么散了,不僅可惜,也極容易生亂。當(dāng)兵的若沒飯吃,逼得急了,落地為匪不過一個轉(zhuǎn)身的事?!?/br> “這些年,也是有他們護(hù)著我,我才能不受旁人欺辱。希望陛下能開恩將他們收編了,給他們一條出路。如此,我也算不負(fù)了他們,也能放心了?!?/br> 人生必有取舍。 對謝玉璋來說,所有事情中最難受的便是放手衛(wèi)隊這件事。一個人若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掌權(quán),習(xí)慣了手里有刀,突然讓這樣的人放棄自己所擁有的力量,那真是直如割rou一般的難受。 但是謝玉璋頭腦很清醒,知道這五百人是必須交上去的。天子腳下,能容得誰有五百私兵?更何況她姓謝。 交得越快,越干凈,她的名聲就越好,也越安全。 李固卻道:“你自己留二百人,另外三百人我來安置?!?/br> “按制,公主可以有二百護(hù)衛(wèi)。” “玉璋?!彼酆凉?,道,“永寧不是一個空封號。你該有的公主府,田莊,食邑,衛(wèi)隊,都給你?!?/br> 謝玉璋微怔,隨即鳳眸中閃過驚喜的光亮。 二人四目對視,明顯地感覺到暖閣里的空氣有熱度。 謝玉璋面若凝脂,腰如束素。她微微垂首,避開李固熱燙的目光,露出一截姣好優(yōu)美的雪白脖頸,輕聲道:“陛下別這樣,這樣慣著人,很容易把人慣得心大的?!?/br> 李固只覺得此時胸臆中說不出的通暢,道:“你受了這些年的苦,便心大些,也無妨?!?/br> 他如今說出這樣的話來,姿態(tài)放松。也不會面皮緊繃,也不會脖頸泛紅了??梢娛且彩且呀?jīng)經(jīng)過了女人,已經(jīng)懂了女人,更懂得了怎么去寵女人。 而對這樣的男人,謝玉璋最有經(jīng)驗。 謝玉璋看著他,雙瞳如水,嘆道:“人的心是沒邊的,永遠(yuǎn)都有提不完的要求,要不完的東西。陛下要是給別人機(jī)會,只怕人人都會不停地要?!?/br> 她說完,在面前這男人的眼眸中看到了決不屬于青年李固的目光。 那目光只屬于皇帝,屬于一個上位者。那目光中甚至帶著鼓勵。 他笑著說:“你還想要什么?只管說?!?/br> 李固并非是在作無邊的許諾,是因為他知道他便是開這樣的口,謝玉璋這樣頭腦清醒的女郎也絕不會開口索要什么絕不可能的東西。她知道底線在哪。 這一種默契,在成年男女之間,在上位者和被他們掌在手心中的受寵者之間,從來都是心照不宣的。 而面對著一見到他便將“殺夫”這種事都和盤托出,并立即上交衛(wèi)隊的謝玉璋,皇帝李固此時此刻,內(nèi)心里更是有了短暫的不設(shè)防的空隙。 或者不管謝玉璋怎么說,李固的心底,到底還是將她看作了八年前的那個聰慧、冷靜的少女。 那個少女笑容明媚,眼底卻藏著掩不住的哀愁。她努力做出堅強(qiáng)鎮(zhèn)定的模樣,可李固知道,如果那時候……如果那時候他就有能力站在她身前,為她遮風(fēng)擋雨,她一定會撲進(jìn)他的懷中,再不離開。 李固也不是不知道時間和環(huán)境可以如何地去磨煉和改變一個人。但是他下意識里,并沒有將女郎也涵蓋在這個范圍里。 示弱,謝玉璋對自己說,向他示弱。 謝玉璋內(nèi)心里非常知道此時此刻什么才是正確的做法——在這種時候,開口向他提一些可以獲得實際利益本質(zhì)上卻又無傷大雅的要求。他不僅會給得很大方,還會給得很愉悅。 他會將從前沒有能力給她的都補(bǔ)償給她,換一個角度來看,這又何嘗不是補(bǔ)償他自己? 可明明知道什么才是正確的做法,心底卻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問:謝玉璋,你重活一世,到底想要什么? 謝玉璋很想無視那個聲音,可那聲音不肯放過她,一遍又一遍地問她:謝玉璋!謝玉璋! 你重活一世! 到底想要什么! 李固等著謝玉璋提出她想要的。 他深信不論她要什么他都能給。 他用了八年時間,趟過尸山血海,將半壁江山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再沒有什么,是謝玉璋一個女郎想要,而他不能給的了。 但他等了許久,謝玉璋的目光卻垂了下去,她放在幾案上的白皙纖細(xì)的手,漸漸握拳。 李固的笑意斂去,他看著她,喚道:“玉璋?” 他向前傾身,將手伸向她。 謝玉璋閉上眼。 眼前浮現(xiàn)出今日在后宮見到的三妃的模樣。崔盈、鄧婉都是那樣鐘靈毓秀的世家女子,卻在見到她容顏的時候怔忡失語。她還什么都沒做,她們便已經(jīng)開始患得患失。 這便是,被鎖在后宮深墻里的女人。 在廣闊的草原上馳騁過,在命運的無常中打滾過,見識過天多寬地多闊,在刀尖跳過舞,與死神擦肩過。再叫她與眾多的女人一起俯身爭奪同一個男人的寵愛,以他為天…… 謝玉璋……終究是做不到。 堂姐謝寶珠在那高墻圍成的深牢里漸漸枯萎的模樣在記憶里經(jīng)了時光,都還那么清晰。謝玉璋是親眼看著她一點點失去生命力,直至油盡燈枯的。 而這位皇帝,謝玉璋還記得他的腳很大,總是杵在那里不走。 她與他遇到的次數(shù)不算多,但每一次都這樣,每一次。 他杵在那里等什么呢?他想要什么,難道不是一句話的事嗎? 林斐說,他喜歡你呀。 林斐跟著她在草原受盡苦難,歷經(jīng)過三個男人,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卻在回到云京后說了不止一次。 謝玉璋在這閉眼的一瞬,心里已經(jīng)閃過權(quán)衡與算計。考慮過可能發(fā)生的后果,比較過做不同選擇走不同道路的優(yōu)劣得失。 在皇帝的手將將要觸到她時,她睜開了眼。 她捉住了那只手,阻止了他撫上她嬌柔的臉頰,令得皇帝微怔。 “我……” 謝玉璋抬起眼,“我在草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擺脫‘身如飄萍,以色侍人’的命運。陛下,能成全我嗎?” 她的聲音雖輕卻堅定,一雙鳳眸蘊含精魂,明亮攝人,直直盯著李固。 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喜歡她? 他的喜歡會和別人不一樣嗎? 她如今已經(jīng)回到云京,她已經(jīng)被封為大穆公主,還有誰能讓她以色侍人呢? 李固的手滯在那里,離她嬌柔妍麗的面頰只差那么一點點。 他屏住呼吸,與謝玉璋四目對視。 …… …… 暖閣的門開了,福春忙抬頭看去,卻是永寧公主謝玉璋出來了。 福春忙躬身:“殿下?” 謝玉璋眉間透著一股輕快,道:“陛下許我回去了?!?/br> 福春道:“殿下稍待?!?/br> 福春立刻喚來了人,告訴謝玉璋:“這是良辰,奴婢的干兒子?!?/br> 良辰十六七歲上下模樣,是個挺俊俏的少年。想在貴人跟前出頭,相貌是第一等的事。畢竟人第一眼,都先看臉。 良辰便領(lǐng)著謝玉璋出宮去。 福春不見皇帝出來,推開暖閣的門,走到了內(nèi)間的槅扇前。他想著適才永寧公主謝玉璋笑得那樣輕松,雖然她出來時衣衫整齊,他在外面也沒聽到什么特別的響動,預(yù)期中那些香艷的事似乎并沒有發(fā)生,但至少她跟皇帝說話說得是開心的。 皇帝此時的心情必然是很好的。 福春便笑盈盈地喚了聲:“陛下?!?/br> 孰料里面?zhèn)鱽沓脸恋囊宦暋?/br> “滾!” 第103章 林斐說:“你就是欺負(fù)老實人?!?/br> 林斐又問:“他生氣了沒有?” 謝玉璋移開視線,支吾道:“大概……有點吧?” 謝玉璋離宮,并沒有被送到驛館。李固不聲不響地已經(jīng)給她打點好了一座永寧公主府。她入宮之時,林斐、袁聿便已經(jīng)被送到新的公主府來了。 這些事情都沒經(jīng)過百官之手,一如他今天封她為公主一樣令人吃驚。 到底是開國皇帝,做事不免有些獨斷專行。丞相們捏著鼻子也就認(rè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