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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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諮當(dāng)天就把林斐接走了。 謝玉璋顧不得今日是李固還朝第一日,她從廣平伯府出來便直接進(jìn)宮了。 李固果然很忙,謝玉璋便在后殿等他。 李固趁著接見兩撥臣子的間隙匆匆過來,偷見她一面,問:“有什么急事?” 謝玉璋見到他,噗嗤便笑了:“怎地黑成這樣?” “南方太陽大?!崩罟痰?,“別笑。” 但他看謝玉璋笑得開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高氏屠了,林氏接回來了?!彼p松地說,“答應(yīng)你的都做到了。” 他道:“只林氏……唉,你勸勸她?;貋砺飞暇吧阶砹撕脦谆亍!?/br> 謝玉璋道:“我不勸。她的心已經(jīng)不在二哥身上了,強(qiáng)留有什么意義。” 路上情形,李固比她知道得更清楚。原是金童玉女般叫人羨慕的神仙眷侶,門第人品都般配,怎就成了這樣,實(shí)在叫人唏噓。 “陛下。”謝玉璋福身一禮,“只我有一個事相求?!?/br> 李固頷首說:“沒事求我,你也不會喊陛下。” 謝玉璋訕訕。 李固道:“說吧?!?/br> 謝玉璋道:“林氏懷的是高大郎的孩子?!?/br> 李固便懂了。他道:“你覺得我容不下個孩子?” “當(dāng)然不是?!敝x玉璋挺起胸膛,“陛下是天選之人,胸襟開闊,心……” “謝玉璋!” “咳!”謝玉璋道,“那陛下是答應(yīng)我了?” 李固道:“朕答應(yīng)了?!?/br> 謝玉璋今日里的快樂實(shí)在滿得要溢出來,這實(shí)是她重生至今最快樂的一天了。她的滿足感無法言說。 她眼睛都彎了起來,突然湊過去踮起腳,在李固臉上啄了一下。 “謝陛下!”她胡亂福了一下就跑了,“臣妾告退!” 李固怔在原地,半天,嘴角才慢慢勾起。 謝玉璋早就跑沒影了。 謝玉璋從宮里出來,馬不停蹄去了林府。 林諮正和林斐談話。 “真決定了?”他問。 林斐點(diǎn)頭:“是。只給哥哥添麻煩了。我想過了,我會遠(yuǎn)遠(yuǎn)離開云京,找個沒人認(rèn)識我的地方生活。盡量不讓林家和楊家的名聲受損。” “說什么傻話。”翩翩公子將手袖起來,道,“你是我meimei,哪也不去,就在這里生活?!?/br> 林斐眼眶微紅。她擦了擦眼睛,說:“只二郎那里……” 林諮嘆了口氣,道:“我與他去談,你別擔(dān)心。” 林斐默然,道:“是我對不住他。” 只感情的事,難說對錯。 謝玉璋來了,告訴他們兄妹:“陛下已經(jīng)許了。你盡管放心生?!?/br> 林諮欣然道:“陛下有胸襟。” 但是殺人也從來不手軟就是了。 第二日林諮便去與楊懷深談。 楊懷深冷靜了一夜,道:“讓她生吧。生完了送出去,我們兩個繼續(xù)過日子?!?/br> 林諮沒想到楊懷深還能退這么一大步,他原想說的便先都暫時壓住,回去先把楊懷深的話轉(zhuǎn)給了林斐。 林斐嘆道:“還是我與他來說吧。” 遂將楊懷深請到了林府,兩夫妻再次面對面。 “你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你實(shí)是個有情有義的兒郎?!绷朱车溃爸晃覜]有這福分,與你緣分太淺。我既做了生下這孩子的決定,就沒打算再占著你這個人,和廣平伯夫人的位子。二郎,是我負(fù)了你,你可以恨我罵我,別這樣委屈自己。你這樣的好男兒,實(shí)該有好妻相配。你我,緣盡于此吧?!?/br> 楊懷深盯著青石地板許久,抬眼問:“他到底哪里強(qiáng)于我?” “他處處都不如你的?!绷朱车?,“只遇到他,大概是我的劫數(shù)吧?!?/br> 楊懷深看了她許久,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沒幾日,養(yǎng)了許久病的廣平伯夫人以惡疾自請下堂,楊侍中夫婦苦苦挽留,廣平伯夫人不愿拖累廣平伯,意志堅(jiān)定。 最后雙方簽的是和離書。 云京人聽說后,一贊林氏識大體,一贊楊家有情義。林家、楊家名聲皆未受損。 只林斐生孩子這個事終究得尋個隱秘的地方。謝玉璋想著西山的洛園就很好,她去與林諮說了,林諮卻笑道:“殿下不必cao心,我已經(jīng)給她在城外尋到了地方?!?/br> 林斐有兄長,有家人。她想任性,兄長便護(hù)著她任著她。實(shí)是不需要謝玉璋插手的。 謝玉璋釋然:“看我,與她慣了,亂伸手。三哥別怪我。” 林諮問:“這事殿下很高興?” “高興啊?!敝x玉璋道,“阿斐終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值得高興嗎?” 林諮笑起來,風(fēng)華絕代。 “殿下說的是,想想就歡喜。”他說。 第165章 當(dāng)林斐決定生下高大郎的孩子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是放棄了廣平伯夫人這個身份,她甚至是放棄了林氏女郎的身份。她是打算讓“林斐”這個身份自云京眾人的認(rèn)知中“死亡”的。 只最后的結(jié)果要比預(yù)期的好很多。 早在林斐被擄走時,林諮和楊長源就都已經(jīng)對這段婚姻作出了終結(jié)的預(yù)期。 因林斐是否失貞與她同高大郎究竟有沒有夫妻之實(shí)或者她有沒有懷孕都沒有關(guān)系,從她被高大郎擄走的那一刻起,以這世間對女子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來說,她就已經(jīng)是一個失貞的女子了。 楊長源固然敬她義烈,內(nèi)心里卻也是怨她泗水那一跳為何就沒死。或者她后來能死在南方,亦是很好的。 便是楊夫人,雖然直到最后都被瞞著不知道真正的真相。但她一個多年的貴婦人,又不是傻子,見多了后宅陰私事,早有些猜測,雖然與事實(shí)并不相符,但并不影響她十分希望次子的這個新婦能盡快“病逝”。 只楊懷深執(zhí)拗,堅(jiān)持用“養(yǎng)病”為林斐遮掩,為她留一條退路,想著有朝一日將她尋回來。 奈何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明明你做的事都是好的對的,明明你是個好人甚至是個深情的、強(qiáng)大的人,偏要被人辜負(fù),不得圓滿。 雖然多出來一個意料之外的孩子,但事情最后這樣收場,林諮和楊長源都是滿意的。他二人雖最初結(jié)成聯(lián)盟的確是因?yàn)槁?lián)姻。但這聯(lián)盟既已成,楊長源實(shí)是看好林諮,也不想與江東林氏決裂,雖然心里不太滿意,但兒子自己都不介意,他便忍下來。畢竟小兒女事,總歸沒有大事重要。 結(jié)果林斐自請下堂,林諮亦出策解決。最后堪稱是大家都滿意。 便是林夫人,都要在人多處取出帕子按一按眼角,嘆一聲她這前兒媳有多么的好,只可惜身體不好,與她家沒有緣分,只盼她能早早好起來,另尋好歸宿。 轉(zhuǎn)頭便為楊懷深再物色新婦。 楊懷深漠然道:“母親覺得好就行?!?/br> 傻兒子當(dāng)年等了林斐兩年,又親赴漠北戰(zhàn)場才娶到自己喜歡的人。如今全變了,也肯聽家里話了。 楊夫人一則嘆,一則喜。 這都是后話,只說現(xiàn)在,第一次南征結(jié)束后,云京又生出一批軍功新貴,亦有一些旁的人事調(diào)動。 林諮還是侍郎,只從禮部遷了吏部,又向權(quán)力中心跨了一步。 九月,有御史參中書令張拱強(qiáng)占云京城南的匯春原,搶四時之春,奪百姓之樂。 匯春原是云京城南的一片古原,是整個云京地勢最高之地。每當(dāng)春發(fā)之時,云京尚一片料峭寒冷,匯春原上便已經(jīng)結(jié)了花骨朵,第一個迎接春時。歷來都是云京人的游覽勝地。 且還有一個微妙之處。 理論上來講,整個云京最高的建筑便是皇宮,任何其他建筑都是不被允許高于皇宮的。但是匯春原是一片高原,它離云京極近,就在城南,卻從地勢上就俯瞰整個京城。則建在的其上的建筑,對皇城便也是俯視之態(tài)。 上一個占了匯春原修自家園子的人是一個勢大的外戚。外戚架空了年幼的少帝,將自家的園子修在了高原上,俯視皇城。后來少帝長成,那外戚倒臺,皇帝將自己的外家殺得干干凈凈,拆了匯春原上暗搓搓蔑視皇權(quán)的園子。 許多年不能登原游覽的百姓紛紛在春日里涌上古原,享受被外戚占了許久的春時。更有許多詩人留下千古名句,譏諷那外戚不自量力,竟要獨(dú)占春光。 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自那之后直至趙朝覆滅,沒有權(quán)貴再占據(jù)匯春原。 不料改朝換代了,權(quán)勢者的心思又動了起來。 但御史參張拱,也只能說他強(qiáng)奪百姓之樂,至于其中潛藏的微妙,是不能直接宣之于口的。 李固會知道這個一百多年前的故事,還是莫師講給他聽的。 李固不知道這些歷史,但他一聽就明白了。冷笑一聲,著有司去查。 張拱也在查,查出來的結(jié)果非常簡單,御史背后是林諮。張拱放松下來,呵笑一聲:“林家小兒……” 林家小兒不能奈他何,只這事捅到了皇帝跟前,匯春原的園子肯定是不能修了,不免掃興。張拱沒在意,處理這種事他得心應(yīng)手,推了侄子出來頂罪,又在皇帝面前謝罪,自陳管教家族子弟不力。 皇帝令張拱停了修建中的園林。 只這事卻沒像張拱以為的那樣完結(jié)。因有司在調(diào)查的時候,又牽扯出張家管事欺壓附近村人,毆打致死的事。這事原本先前已經(jīng)被張家壓下去了,此時又被翻了出來。 張拱頗覺林諮煩人。在他眼里,林家小兒這些小打小鬧,根本傷不得筋動不得骨,徒惹人厭煩。 為在皇帝面前表態(tài),張拱便把那管事交給了有司,一臉義正言辭要求嚴(yán)辦。 張拱只是沒想到,林諮在前面只是吸引他目光,占據(jù)匯春原、欺壓村人的事都不是重點(diǎn),林諮真正想要的,就是這個管事而已。 管事入了大牢便被刑訊,所問者與匯春原、欺壓村人全然無關(guān)。管事心知事大,初時尚咬牙,但三木之下終于招供。 一份畫了押按了手印了口供便送到了李固的面前。 開元四年五月底,有江南口音者出入張府。 開元四年六月,張府后宅一偏僻的院落,一直使人往里送三餐飯菜,約十余壯年男子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