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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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俯身撿起了那副畫,緩緩卷起。 他走出屋子,看到皇后站在廊下。她美麗的臉上沒有表情。 良辰走過去,躬身,輕聲道:“已死了。” “知道了?!敝x玉璋道,“你可以如實說?!?/br> 良辰?jīng)]有抬頭,許久,再抬頭,皇后已經(jīng)離開。 皇后入宮第一日,她與皇帝的恩愛便傳遍了后宮。 皇后入宮第二日,內(nèi)廷總管大太監(jiān)福春身死,她與皇帝肖似的冷酷也傳遍了后宮。 后宮人人皆戰(zhàn)戰(zhàn),四才人愈發(fā)夾著尾巴做人,女官、內(nèi)侍兢兢業(yè)業(yè),不敢瀆職。 李固聽了良辰的如實稟報,沉默許久。 良辰自袖中抽出那幅畫:“陛下?” “燒了?!崩罟痰馈?/br> 他以前有多喜歡這幅畫,現(xiàn)在就有多厭惡這幅畫。只恨自己無事偏要在她面前提起,人都死了,還要讓她再傷一回心。 謝玉璋殫精竭慮,忍著自己的情感欲望,忍著自己心底對自己的鄙棄,只為逍遙侯府的安危,打算將自己作個貨物一般給李固的時候,逍遙侯府卻已經(jīng)在盤算她的價格了。 多么諷刺。 李固實覺得那一把火燒得痛快。 于謝玉璋,必定是痛。但割去傷口的腐rou,人才能活得更好。 良辰自去找火盆燒了那幅畫。李固去了丹陽宮。 謝玉璋倚在坐榻上,已經(jīng)開始閱覽后宮這些年的各種冊簿。榻幾上堆著厚厚的一摞,并不比紫宸殿書案上的奏章少。 李固頓了頓,走過去,和她坐在了同一邊,道:“怎么現(xiàn)在就開始看這些。這幾日辛苦,歇幾日再說。不急的。” 謝玉璋撐腮抬眼:“你別鬧得太厲害,我就不累?!?/br> 李固笑了,抽了她手中的冊簿扔榻幾上,將她抱在自己腿上。 謝玉璋道:“內(nèi)廷不能沒有總管大太監(jiān),你盡快再立一個?!?/br> 李固道:“良辰雖年輕,但人穩(wěn)重。他可以。” 謝玉璋道:“他不錯?!?/br> 李固摩挲著她的手,沉默片刻,道:“玉璋,我不知道?!?/br> 謝玉璋無謂地擺擺手:“不必再提了。他都死了兩年了,我不難過。” 抬眼看到李固的神情,她嘆口氣,反握住他的手,放低聲音道:“我和他,大約父女緣分就止于前十四年罷。后面的,不提也罷。” 如果真是這樣該多好??上氲絻赡昵暗南囊估铮胤l(fā)跪下請罪的模樣,李固便知道,實際上并非如她所說。 她的難過,只是不愿意說出來,因說出來便更難過。 李固握著她的手,便用力了些。 謝玉璋把頭靠在他胸膛,道:“我無事的,真的。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別成日里把我想得太脆弱。我還有家人的,我有兩個meimei呢,她們都很好。” 謝玉璋的另一個meimei竟在她大婚之前尋了回來,實在是一樁喜事。 李固道:“給你妹婿一個散秩吧?!?/br> 謝玉璋當場拒絕:“不要?!?/br> 她道:“窮人乍貴,常有各種丑態(tài),好好的人,都變了樣子。他從前不過一個樵夫,如今錦衣玉食地養(yǎng)在我府里。不該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有,正說明這人不行。且先看看吧,若是個能立得起來的,有你這皇帝連襟,還怕沒官做么?!?/br> 李固欣然道:“好,都聽你的。” 天熱,謝玉璋赤著足。 李固捉著她一只白嫩玉足摩挲,她的手足都生得秀美,那足弓處還有個輕微的咬痕。 李固道:“玉璋,今年我還要下次江南?!?/br> 謝玉璋原和他爭自己的腳,聞言罷手,問:“什么時候?” 李固道:“秋收后?!?/br> 離上一次南征大捷時隔一年,李固要再一次南征了。 他是一個野心很大的男人,不能滿足于只占了江北之地,他想要的是全天下。 謝玉璋抱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胸膛上:“一定會凱旋的?!?/br> 李固卻想,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才出發(fā),若是謝玉璋能有孕就最好了。 李固的手于是從那優(yōu)美足弓,順著纖秀腳踝,一路向上滑去…… 只李固卻失望了。 帝后七月夏獵西山。 這一回,皇帝新婚,皇后是大穆第一美人,貴女們都照了照鏡子,心平氣和地好好打獵游玩,再沒發(fā)生什么“巧遇”、“偶遇”。 隨后八九兩月是秋收農(nóng)忙時節(jié),待秋收過了,直到王師開拔,再次南征,謝玉璋的肚子也沒有任何動靜。 對于南征,謝玉璋不擔心。她相信李固的軍事能力,也相信李固的命格。 這一次,仍是安毅侯蔣敬業(yè)鎮(zhèn)守京城。他在漠北功大,到了該韜光養(yǎng)晦的階段,并不與旁人再去爭南邊的功勞。 這是謝玉璋的老熟人了。他也是李固極信任的人,和李衛(wèi)風一起,被視作李固的左膀右臂。 京城里也還有數(shù)位丞相,即便皇帝不在,朝堂上、市井間也都安定穩(wěn)妥。 到了開元八年春季,皇后在皇帝不在的情況下,照樣帶著云京貴婦們主持了親蠶禮,深受好評。 無論是后宮還是云京,這些事對謝玉璋都不難,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如今她做了所愛的男人的妻子,亦找回了自己的meimei,大家都十分安好。在謝玉璋看來,幾乎已經(jīng)接近圓滿。 只世事哪能件件遂人愿呢。 開元八年三月,林斐的兒子夭了。 第183章 這個事是宴氏遞牌子進宮來稟告謝玉璋的。自謝玉璋入宮為后,便不能如從前那樣,什么時候想看林斐了,便縱馬出城。她二人多是通過宴氏或傳個口信,或遞個信箋。 宴氏道:“三天前的事了,這幾天三郎都過去處理這個事,一直忙,今天才想起來叫臣妾進宮來給娘娘稟一聲。” 宴氏的日子過得太好,人又年輕未經(jīng)過什么磋磨,始終有幾分天真。她說話的時候雖然盡量緊繃著面孔,可那眼底的幾分輕松,又怎么逃得過謝玉璋的眼睛。 謝玉璋頷首道:“知道了。我這就去看她?!?/br> 宴氏有些吃驚,忙道:“斐娘有我們照顧,娘娘不必勞動……” 于宴氏心里,皇后豈能隨意出宮,還是為了那樣一個孩子。 謝玉璋卻道:“我自有安排,林夫人不必掛心?!?/br> 宴氏愕然。 便在剛才,她剛進入丹陽宮的時候,皇后還稱她為“三嫂”。這一聲三嫂緣于她是林諮的妻子,緣于林諮是林斐的三哥。 說到底,這個情分是應到小姑林斐的頭上。 可怎地突然……? 宴氏惶惶,然謝玉璋的侍女已經(jīng)上前,擺出送客的姿態(tài),她只能行過禮,匆匆離開。 謝玉璋微服出宮。 到了林家的莊子上,無需通稟,她直接便去了林斐的房中。 撩開簾子走入房中,便看到林斐坐在窗下的榻上,正默默地望著窗紙。 陽光透窗,空氣里無數(shù)塵埃飛揚。那光打在林斐的臉上,照得她的皮膚比往昔更白,少了些血色。 謝玉璋停在門口看了一息,喚了聲“阿斐”,走了過去。 林斐轉(zhuǎn)過臉來,看到她,道:“你來啦?!?/br> 她眉間十分平靜,目光也平靜。 這個林斐,恍惚如同前世的那個林斐。 但這是不可能的,謝玉璋告訴自己,今生已經(jīng)不一樣了。林斐愛那個孩子,她親眼見過她將那孩子抱在懷里,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 但林斐太過平靜,謝玉璋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她那些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在林斐的面前是毫無用處的。 她只能坐在她對面,與她默默相對。 房中安靜了片刻,林斐道:“別擔心,我沒事?!?/br> 謝玉璋凝視著她。 林斐道:“他燒了好幾天,大夫原就說了危險,最后沒挺過去,我心里已經(jīng)有準備?!?/br> 她說完,沉默了片刻,緩緩又道:“哥哥一直安慰我,他以為我會傷心欲絕……” 謝玉璋此時才要傷心欲絕。 因為她不想看到如此淡漠的林斐,她以為今生林斐遇到了高大郎,生出了自己真心想生想要的孩子,再不會如前世那樣——一個活人,卻在什么地方缺失了一塊,讓人感覺不到“活”的氣息。 “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去跟哥哥解釋?!绷朱车?,“大夫都說了恐怕挺不過去,早有預期,又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了,所以我也是很自然地接受……只是,若真這么說,我竟又像是個怪物,世上哪有孩子沒了,母親竟不悲痛欲絕的呢?” 謝玉璋聽了這番話,久久不能成言。她終于知道她弄錯了一件事——她以為林斐心靈上某塊缺失,是緣于她替她在草原上遭受的苦難。 但林斐的今生早就被改變,她卻依然是這樣。 她原來早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是謝玉璋從前沒有意識到而已。 林斐仔細地看謝玉璋的眼睛,許久,她欣慰地、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珠珠,”她說,“你果然是懂我的,我就知道?!?/br> 謝玉璋嘴唇微動,但最終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眸,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原本謝玉璋和林諮都安排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