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月用力握緊那只微涼的手：“您放心，我會平平安安回來。”

    郡主的四名侍女只剩了她一個，她怎么忍心讓郡主一個人走下去。

    “去吧，早去早回?！?/br>
    駱笙一直送秀月出了院子。

    院中的玉蘭樹已經(jīng)過了花期，朱紅色的石榴花正開得如花如荼。

    駱笙披著灑落院中的陽光走進屋中。

    玉華宮里，氣氛微凝。

    雖然貴妃娘娘面上不見喜怒，伶俐的宮人卻敏銳察覺娘娘心情不怎么愉快。

    負責(zé)通傳的宮婢卻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恭聲道：“娘娘，駱姑娘的廚娘秀姑來了?！?/br>
    蕭貴妃抬了抬眼簾，淡淡道：“傳?！?/br>
    不多時一名面罩輕紗的女子隨著宮人進來，恭恭敬敬請安：“民婦秀姑拜見娘娘。”

    蕭貴妃打量秀月兩眼，道：“起身吧，不必戴著面紗了?！?/br>
    “民婦容貌鄙陋，怕驚著娘娘?！?/br>
    蕭貴妃揚唇一笑：“不會，取下吧?！?/br>
    在北河圍場時她就見過這位廚娘，要是受驚也等不到現(xiàn)在。

    再者說，她又不是蜜罐中長大的嬌嬌女，糟心事經(jīng)歷多了一顆心早就硬了，哪那么容易被嚇到。

    真要說引起她情緒變化，反而是那一道道大有深意的小食。

    想著這些，蕭貴妃看著秀月的眼神冷了冷。

    秀月默默取下了面紗。

    沒有見過秀月的宮人暗暗吃驚。

    難怪這位廚娘帶著面紗，原來面上如此駭人。

    “秀姑，本宮很喜歡你做的點心，特意向駱姑娘開口討你進宮，來教宮婢廚藝?！?/br>
    秀月屈了屈膝：“多謝娘娘抬愛，不過——”

    “不過什么？”

    “民婦廚藝鄙陋，能得娘娘喜歡是天大造化，不過受師門規(guī)矩約束，最多只能教授一人?！?/br>
    蕭貴妃心頭一動。

    比之試探駱姑娘時的一問三不知，這個廚娘明顯有問題。

    蕭貴妃不露聲色，順著秀月的話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桃紅留下?！?/br>
    除了一名長相喜慶的宮婢，其他宮人默默退了出去。

    殿中一時變得空曠，蕭貴妃起身往內(nèi)走：“過來吧?！?/br>
    屏風(fēng)后，是更狹小也更安全的空間，正適合問問“早生貴子”的事。

    第393章 想不想試試

    屏風(fēng)后是一張鋪著軟墊的羅漢床。

    蕭貴妃懶懶坐下，沖桃紅點點頭。

    桃紅很快搬了個小杌子過來，放在秀月身邊。

    “坐下說話吧?！?/br>
    秀月恭謹坐下來。

    蕭貴妃打量她片刻，問道：“這幾個月往玉華宮送的小食，本宮都很喜歡?！?/br>
    “娘娘能喜歡，是民婦的榮幸?！?/br>
    “下一次，你打算做什么請本宮品嘗呢？”蕭貴妃目光灼灼，盯著秀月。

    秀月神色平靜道：“民婦打算做花生紅糖酥。”

    蕭貴妃眼神一冷，示意桃紅去屏風(fēng)口守著。

    秀月仿佛一無所覺，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

    蕭貴妃臉色徹底冷下來，一字字道：“秀姑，本宮不是傻子，說說你想干什么吧。”

    秀月起身拜倒，垂眸道：“民婦祝愿娘娘能早生貴子?！?/br>
    守在屏風(fēng)口的桃紅聽了這話，震驚且駭然。

    這個廚娘瘋了不成？

    別說這是貴妃娘娘，關(guān)系到龍子龍孫，就算是尋常人家，太太多年沒有動靜，突然說這么一句也是無禮至極。

    蕭貴妃搭在圍子上的手用力握緊，面罩寒冰：“秀姑，你可知道就憑你這句話，就算駱姑娘也護不住你？”

    秀月依然面色平靜：“民婦知道?！?/br>
    “那你到底是何居心？再賣關(guān)子，本宮就喊人把你拖出去！”蕭貴妃疾聲厲色，實則內(nèi)心并不是這么震怒。

    已經(jīng)震怒過了，現(xiàn)在更多的是疑惑。

    雖然駱姑娘說廚娘心思單純，一心撲在廚道上，可她觀其言行也不是個傻的，哪有自尋死路的道理。

    秀姑如此做，恐怕大有隱情。

    她不管對方有什么隱情，用“早生貴子”來戲弄她，若是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就休怪她無情。

    別說是駱姑娘，就算是駱大都督，鬧到皇上那里難道她會怕了？

    秀月跪在地上，冰冷光滑的金磚能隱約照出她的面容。

    那是一張可怖的臉。

    秀月想到了十二年前，她主動毀容時的決絕。

    熬了這么久，盼了這么久，她終于能為鎮(zhèn)南王府、為郡主做些什么了。

    秀月緩緩抬起頭來，對上蕭貴妃的眼睛。

    面色冰冷的蕭貴妃迎上那張臉，氣勢微滯。

    “民婦可以助娘娘一臂之力。”秀月一字字道。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在蕭貴妃心頭炸響。

    蕭貴妃霍然起身：“你再說一遍！”

    秀月語氣平靜道：“民婦自幼學(xué)廚，僥幸得到一張藥膳方子，只要按著方子調(diào)理身體，就能大大增加女子受孕幾率……”

    蕭貴妃冷笑：“你以為本宮會信這種荒唐事？”

    什么藥膳方子有這種奇效？

    倘若真有這樣的藥膳方子，又怎么可能無人知曉，等到今日由一個民婦獻給她？

    這個廚娘定是想借著她盼子心切的心思博一個榮華富貴，與那些江湖騙子沒有區(qū)別。

    蕭貴妃陰沉著臉，不想承認內(nèi)心深處那絲真切存在的期盼。

    早生貴子，對她來說確實是天大的誘惑，哪怕明知眼前廚娘胡言亂語，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忍不住繼續(xù)聽下去……

    秀月平靜道：“在娘娘面前民婦就如螻蟻，然而螻蟻也惜命，民婦沒必要哄騙娘娘賠上一條性命?！?/br>
    蕭貴妃沉默盯著秀月。

    秀月與之對視，神色從容：“民婦知道娘娘乍然聽聞覺得荒唐，但娘娘真的不想試試嗎？”

    娘娘不想試試嗎？

    蕭貴妃居高臨下盯著那個面容鄙陋的女子，卻覺得這不是個身份卑賤的廚娘，而是引誘人的魔鬼。

    而她……真的心動了。

    她有大把時間，試一試又有什么損失呢？

    倘若這個廚娘哄騙她，到時候想捏死也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

    這一刻，蕭貴妃體會到什么叫怦然心動。

    那是她初次侍寢時都沒產(chǎn)生的情緒。

    沒辦法，誰讓她剛進宮時皇上就是個半老頭子了呢。

    沉默許久后，蕭貴妃緩緩開口：“如果本宮打算試試，多久能見到成效？”

    秀月聞言，緊繃的心弦一松。

    無論面上多么從容鎮(zhèn)定，心里怎么可能一點不緊張。

    人心難測，誰也無法篤定一個人的選擇。

    最難的這一關(guān)，她闖過了。

    “好教娘娘知道，藥膳方子雖然能調(diào)理女子體質(zhì)，效果卻因人而異，一般來說短則兩三月，長則一年，就能知道效果如何了。”

    藥膳方子是當(dāng)年李神醫(yī)為了調(diào)理王妃身體所留，王妃人到中年能生下小王爺就是靠此方。

    蕭貴妃抬了抬眉，冷冷問：“就按一年來算，倘若一年后本宮沒有動靜，又當(dāng)如何？”

    秀月毫不猶豫道：“民婦任由娘娘處置。”

    正如賭蕭貴妃會不會試試一樣，這是要賭的第二關(guān)。

    一場普通風(fēng)寒，有人喝了姜糖水睡一覺就能大好，有的人卻會丟了性命。

    世上哪有一定能把病治好的藥，所看不過是個幾率罷了。

    神醫(yī)留下的藥膳方子，足以讓郡主與她選擇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