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旁邊的白老板含胸駝背，看去比平常都要矮上一截兒，對著他很恭敬，道：應(yīng)該是跟張文笙通氣知道的……

    我想喊“不是的”，記憶中，那一天，我比張文笙更早看見他。雖然沈蔚仁對我說，張文笙以前跟過他，但是張文笙沒有同我說過那些事，我也沒有問過他更多事。我還沒有來得及……倘若能有早知道，在山里那兩天，我趴在他背上時，即使他邁步邁得再穩(wěn)，我都不會有一時半會兒閉上眼睛睡覺……

    我會一直醒著，怎么樣也要醒著……直到把所有的事情都問清楚。

    現(xiàn)在當然不再有那樣的機會了，他們壓著我們，往京娘指點的通天洞里去。本來我還想說，這個洞有什么異處，連這些“天人”都要用它？進去了就立刻看見一扇我早看熟了的金屬滑門，那門洞開，眼見的純白窄道、地板，赫然便與那光輪號里的一般。

    我大叫起來：這船不是在天上的嗎？！

    這時扭頭，去看張文笙，只見他也是一臉的駭異。

    凌某人官威很足，走在后面，白老板到前面來負責我們的押送工作，聽見我吼叫，就多劃拉了兩步，到我的面前來。為顯勝利，特為地還要擺出耀武揚威姿態(tài)。

    因為在你們跳下去之后，矩陣的位置變化了。他一臉“你們這都想不出來”的得意。

    我愣了：什么矩陣？

    這下?lián)Q張文笙叫得比我還大聲：是不是“時間矩陣”的坐標變化了？！快說！它是不是又起了變化了？

    他的動靜太大，以至于驚動了姓凌的，也從后面趕上來，叫停了押送隊伍。

    他來到張文笙的跟前，兩人打了個照面。張文笙旋即低下了頭，喚了他一聲：凌局，我很抱歉。

    他倆果真是認識的，沈蔚仁總是詐我，在這件事上竟沒有說謊。

    被他稱作“凌局”的“凌叔叔”，背負著雙手，緊皺著眉頭，玻璃珠般的雙眼幽深駭人。他突然開腔了，他對著張文笙，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老陳要是還在，看到你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他得多傷心啊。

    張文笙抬起頭，雙眼里流露出熱切的光來。他的眼睛灼灼發(fā)亮，是我曾經(jīng)見過的那種，像暗夜里燃燒的火把一樣。他大聲道：我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我還會做到更多他想做的事情！凌局，你聽我說，我會把老師帶回來！你看，時間矩陣的坐標又變化了，他出事那天變化過一次，如今又變化了，這一定有什么原因，如果我們能——“凌局”站在他跟前，冷不丁地，揮出一拳。這一拳打在張文笙的臉上，不是我的臉上，我都能聽到下頷關(guān)節(jié)驟然摩擦的脆響。

    張文笙的鼻子和嘴角瞬間噴出血線，我驚呆了，一時都沒有發(fā)出聲音來。正是同時，“曹鈺”在另一邊的人叢夾角當中，發(fā)出一聲仿若驚雷的咆哮：cao你媽，敢動老子的弟兄！

    他發(fā)作得毫無先兆，此前也不過是任人擺布罷了，根本沒人要提防他。這一下猛然暴起，他竟順利地從押送他的眾人手中掙脫出來，橫過走廊，三步并兩步直沖向……

    他并沒有沖向挨揍了的張文笙，他是直接奔著“凌局”來了。我眼睜睜看到，他埋下他的那顆rou腦袋，好像蠻牛一樣，使盡全力，一頭撞擊在那個姓凌的混球背上。

    第84章用原始的手段解決未來的問題

    三十三、

    “曹鈺”是不是那個曹鈺，我到此時此地，還是不曉得的。但這里有另外一樁事體，我完全可以確定，那就是他一頭撞翻的“凌局”，真的是光輪號的扛把子凌局。

    沒有人想過他這個古人，會在一群神仙天人的環(huán)伺下直接發(fā)作，施以暴力的手段，解決眼前的問題。他的做法，非常原始，根本談不上進步——不過，我很欣賞，非常解恨。

    他這一下撞得極重，凌某人被他一撞，腰身都往下猛地一挫。這么大的力道，背椎骨當是立刻就受了傷，他慘叫出聲、撲跌在地，妥妥跪摔在張文笙的跟前，而我則是一陣子的歡呼雀躍。

    更有意思的是，他帶來這幫渾身著黑的從人，光顧著按緊張文笙，不但是沒有注意拽住他老曹，在我歡呼雀躍的時候，竟然也沒有及時摁得住我。

    我原地蹦跶了兩下，忽然意識到，抓我胳膊的人松手了?。∫蝗晃艺Ρ牡闷饋砟?？？？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去摁老曹了，我也沒有新的點子，只好有樣學樣。我遂把心一橫，把頭一低……沒有錯，我是一頭撞在了扭押張文笙一側(cè)胳膊的——某個人的——胳膊上。

    看他的手臂硬還是我的rou頭硬！……

    結(jié)果還用說嗎，我用力太猛，實際是差點把自己當場撞暈。

    可是這一下，對于張文笙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我撞上去，令控制他的人分神，已足夠他掙脫。

    他甚至不需要完全掙脫，他無需立刻解開手銬。在我們眼前，他趁著這一瞬間的變化，突然猛然拔高身體，一躍之間，就把被銬死的雙臂繞到了身前。

    我們能聽見他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的脆響，這一刻也難以設(shè)想他是否覺得身體疼痛。他的嘴角還飆著血線，可他畢竟有了一雙挪移到身前、可以方便移動的手臂！等我從地上爬起來時，他已抓住一個黑衣人的雙手猛扭，將他按倒；又拿他的手指在自己手銬上猛地一剮……頓時皮開rou綻，這人的手上蹭出了鮮血，張文笙那手銬便彈開了。

    我驚訝極了，嚷道：喂！？

    張文笙吼道：你先不要動！這手銬能識別自己人的DNA！

    后一句我其實聽不懂，不過，有前一句吩咐，我自然馬上就不動了。

    姓凌的疼緩過勁兒來，指著我道：抓住他先！

    他的人趕著前來抓我，已經(jīng)不大來得及，張文笙得了自由，就再不教他稱心如意。我見他打人，也不是頭一次，然而最利索的還是這次。他是拿命在搏，有人掏槍對著他，他都完全不躲，直接提著拳頭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