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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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問心想,我造的什么孽陪他過來,忒難伺候。 倆人在生活區(qū)逗留了一小時。俞問一砸吧嘴,感覺生活太苦,天氣熱,想買個西瓜吃。 好不容易等童淮挑完了生活用品,走出生活區(qū),推車已經(jīng)裝得滿滿當當,什么都買了點。 俞問抬眼一看,咦了聲:“那不是你們班新來的那個學神嗎?” 薛庭月考空降,壓了曾經(jīng)穩(wěn)如泰山的年級第一,曾經(jīng)的年級第一不服來下了戰(zhàn)書,他眼皮子都沒掀一下,期末又把人家給制裁了。 上次月考大家都叫他學霸,看到期末考排名后齊齊改成了學神。 童淮扭頭一看,對面是蔬果區(qū),正在那兒挑西瓜的還真是薛庭。 暑假期間,脫下了寬大的校服,薛庭穿著件簡簡單單的黑色短袖t恤,高瘦明銳,神態(tài)松懶,一只耳朵里塞著耳機,在一眾主婦大爺和小姑娘里極是打眼。 不知怎么,童淮總覺得薛庭那幅懶洋洋的模樣欠欠的,看著就手癢。 此時薛庭正拿著個西瓜,非常接地氣地邊拍邊聽,看著還挺專業(yè)。 旁邊好幾個小姑娘本來已經(jīng)買了西瓜,看到薛庭,又臉紅紅地湊過去假裝還要買。 “要不要打個招呼?” 俞問是七班的,和童淮一樣是個學渣,還喜歡打架,稀里糊涂成了校霸。他渣得非常有自覺有修養(yǎng),見到學習成績好的人,會多三分敬佩。 童淮前一陣因為和童敬遠的約定煩得要死,又覺得討厭個人就和兄弟說,跟個找小姐妹抱怨的小姑娘似的,就沒和他說自己和薛庭結下的梁子,聞聲趕緊一把拉住俞問:“別,我煩死他了。” 童淮沒心沒肺的,能扎扎實實討厭個人,那也是不容易。 俞問立刻和兄弟統(tǒng)一戰(zhàn)線:“成,聽你的,從今天起,薛庭也進了我小魚兒的頭等黑名單。” 薛庭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拖進黑名單了。 把他拖進黑名單的那倆還躲在貨架后面,悄悄么么、屏息靜氣地看他挑瓜。 他垂眸看著手里的西瓜,沉吟片刻,很有實驗精神地買了那個瓜,請店員現(xiàn)切一下。 看他專業(yè)又熟練地挑了半天瓜,連童淮和俞問也有點好奇,扒在貨架后面伸長脖子一瞅—— 咔嚓一聲。 瓢白籽嫩。 廢瓜。 薛庭和這個瓜大眼瞪小眼,從容淡定的神情有一瞬間的破裂,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竟然失敗了。 片刻,他沉吟著又精挑細選了一個。 咔嚓—— 又是個廢瓜。 能從幾十個瓜里精準挑出倆最差的,這技術也是絕了。 童淮搭著俞問,捂著嘴和肚子要笑瘋了。 眼見薛庭還要再挑,附近一個選瓜的大媽看不下去了,掂量了個瓜,拍拍聽著不錯,抬手送過去:“小伙子,看看這個。” 店員接過來,熟練地抬手揮刀。 手起刀落,紅汁兒濺出來。 咔嚓一下,聲音清脆,紅瓤露出,一看就又脆又甜。 薛庭固定在原地幾秒,偏了下頭,顯然暫時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一點疑惑。 凝固了會兒,他接了個電話,模模糊糊的,童淮只聽到最后那聲“嗯,買了西瓜,就回來”。 然后他謝過阿姨,給切開的西瓜蓋上保鮮膜,提著去結賬。 童淮莫名又想起了薛庭手上的血痕。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見薛庭一走,他趕緊戳戳俞問跟上,還沒忘記提上箱牛奶,在另一隊結完賬,跟出超市時晚了幾步,就見薛庭上了公交車,往城西方向的。 這一片又被不太客氣地稱為“窮人區(qū)”,越靠西越窮,出了城就是片山,沒什么奇景也沒什么文化古跡,開發(fā)不出什么,擱置了許多年。 看來薛庭的家境不是很好。 童淮得出結論,轉頭就把薛庭拋到腦后,提著一堆東西帶俞問到了老房子。 因為童敬遠私心想要這里一直維持原樣不變,這么多年也沒翻新裝修過,只加固了容易垮散的地方。 老房子名副其實,整棟樓上下兩層樓,樓下兩戶里只有一戶住著對老夫妻,樓上也空著一戶。 童淮摸出鑰匙打開門,吱呀一聲,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盡入眼底,一覽無余。兩室一廳,帶著個小廚房和衛(wèi)浴間,墻面斑駁,擺設陳舊,家具也都蒙著時光的濾鏡。 和童家那邊的靠山別墅天差地別,寒酸得要死。 據(jù)說這是童淮mama長大的地方。 童淮唧唧歪歪的,這嫌不好、那嫌不好,到了這個哪哪都不好的老房子,倒是什么都不嫌了。 俞問很有眼力見,沒瞎抱怨。 倆人在超市里耽擱了不少時間,還瞎買了不少東西,等把東西拆分一一放好后,天已經(jīng)黑了。 俞問一拍腦袋:“cao,我家老爺子今晚來吃飯,差點忘了,兄弟,有事聯(lián)系我,軍師隨時在線為你服務。我先跑了?!?/br> 他一走,不大老房子里倒顯得空蕩起來。 童淮摸出手機,點了份外賣,然后在老房子里轉悠了好幾圈,看紅漆斑駁脫落的桌子,看布磨得泛白破邊的沙發(fā),又蹲到墻邊,研究了會兒上面不太清晰的涂鴉,最后轉到陽臺,看到那盆重瓣月季還沒死,就知道童敬遠抽空來這里澆過水。 嘁,跑來給花澆水都不關心關心留守兒子。 童淮心里抱怨著,拿起噴壺,也給花澆了澆水。 他被童敬遠帶來過,但沒在這留過夜,吃完飯洗了澡,躺到主臥床上,即使陳阿姨提前來幫他鋪過床,他還是渾身不習慣。 老房子隔音差,也不是什么好地段,車流聲和附近大喊著“小兔崽子別玩了回家睡覺了”的聲音清晰得就像在隔壁。 童淮翻來覆去睡不著,干脆起來放了個物理競賽講解視頻。 效果拔群,在勻變速直線運動的陪伴下,他沒掙扎多久就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童淮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 他迷迷瞪瞪撈過手機一看——早上八點,還早。 童淮放心地躺回去,眼睛闔上。 三秒后,他觸電似的騰一下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沖到浴室刷牙洗臉套衣服,換上鞋拿著手機狂奔出去。 柴記餐館離這兒不遠,不過到的時候,童淮已經(jīng)遲到了半個多小時。 柴立國拎著個秒表,蹲在店門口慢悠悠地數(shù)數(shù)兒,見小孩兒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跑來了,笑瞇瞇的:“和你爸說的一樣,第一天果然會遲到?;磳?,要扣工資咯?!?/br> 童淮撐著膝蓋,少年人正是抽條拔高的時候,看著清瘦,配著張乖巧小臉,別提多可憐。 他軟下嗓子,苦兮兮地叫:“柴叔叔……” 啥都沒說,光著千轉百回的撒嬌調子,就很難讓人拒絕。 柴立國心軟了幾秒,又狠狠心,還是決定扣工資。 童淮撒嬌不成,喪著臉:“那您別跟我爸說我遲到了?!?/br> 丟臉死了,肯定會被童敬遠調侃到明年。 柴立國看小少爺蔫吧得頭頂一撮毛都耷拉下來了,趕緊道好好好,小卷毛這才重新煥發(fā)生機。 店里生意不忙時,柴立國一個人就能應付,但店里最近忙,柴立國老婆又動了個手術,他一個人不太忙得過來。 估計就是和童敬遠隨口說了兩句,童敬遠才想出這個主意。 進了店,柴立國遞給童淮一條圍裙:“淮寶,穿上吧?!?/br> 童淮爸爸那邊叫他崽崽,mama這邊叫他淮寶。 童淮瞅瞅柴立國特地買來的粉紅色小雞圍裙,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是個寶,黑臉撒手不想干了。 見童淮臭著臉不肯系圍裙,柴立國嘆氣:“你爸爸說你是個小男子漢,肯定不會違約……” 童淮耳尖動了動,掙扎了好一會兒,一咬牙,一閉眼,屈辱地穿上這條粉粉的小圍裙。 店里坐著不少客人等早點,看到他都是一樂:“喲,這哪來的小帥哥?。俊?/br> “別拉著臉啦,粉色多襯你,俊。” “老柴你兒子?細皮嫩rou的,不像你?!?/br> 柴立國從廚房鉆出頭,揮舞勺子:“我兒子在國外扎根了,哪兒還記得我跟他媽。這我拐來的,易碎品,你們小心點使喚。” 大伙兒發(fā)出陣善意的哄笑聲。 活潑的氛圍里,童淮捂著臉蹲到廚房墻角,生無可戀地做思想準備。 柴立國看著他長大,知道他那點小破脾氣,也不催他,自顧自干了會兒活,就見童淮艱難地爬起來,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口罩戴上:“……我準備好了?!?/br> 柴立國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天氣溫度:“天氣預報今兒四十二度,店里沒空調?!?/br> “叔,”童淮悶悶道,“臉重要?!?/br> 柴立國揮舞菜刀:“小兔崽子,到我這兒干活丟臉?” “被知道來您這兒干活的原因丟臉?!蓖匆宦犜掝^不對,立刻麻溜摘下口罩,討好地朝柴立國笑了笑,然后咽了口唾沫,乖乖端著盤子出去,又引來一波調笑。 童淮:“……” 算了。 反正這片區(qū),除了柴叔叔外,估計也沒認識他的人。 小少爺就當下凡拯救人間疾苦了,吃到他親手送上的早點的人都是榮幸有福氣。 催眠好了自己,童淮又發(fā)現(xiàn)新難題。 端盤子還好,擦桌他就滿心抗拒了。桌上撒著醬油小菜油和粥,看著臟兮兮的,有點惡心,他拿著抹布,死活下不去手。 柴立國知道怎么治他了,拖長了聲調:“你爸說你是小男子漢……” 童淮一抹布就下去了。 擦了兩張桌子,童淮到后廚皺著臉洗抹布。正洗著,剛空下去的店里又進來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