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原告周楚暮并未出席，是周楚暮的代理人坐在原告的座席上。他的代理律師坐在旁邊。

    中間是法官的位置，因為第一次出現(xiàn)機器人傷人事件，所以法院格外重視，坐著一整排的重量級法官。

    華子坐在被告人的座席上，邊上是寒諾事先安排的代理律師，叫高磊，現(xiàn)年53歲，是寒諾的師兄，也是當年a谷公司的法律顧問。寒諾特意交代過，法庭上不必太為華子辯護，哪怕對方想要判華子無期徒刑都可以，但是千萬不要無罪釋放。

    寒諾想的很清楚，一定要讓周楚暮為代表的那一方勢力出了這口惡氣。而國際法早已廢除了死刑，最嚴重的刑法也不過是無期徒行而已，說是無期，其實也只有20年。對于華子來說，這二十年的監(jiān)禁也不算什么。

    “我建議，向小華先生無罪釋放?！痹娲砣苏f。

    所有人包括對方律師都愣住了，既然你覺得人家無罪，干嘛還要開庭？

    太不按章法出牌了。

    原告代理人接著說道：“首先，據(jù)我所知，法律是用來約束可以承擔法律責任的‘自然人’，而向小華先生，是一個沒有為自己負責能力的機器人，簡單說來，他不是人?！?/br>
    這下大家才明白他的意思——機器人如果不是人，便不必像對待人一樣的對待，便沒有資格享受人類的任何權益。便是如同外面的小貓小狗一樣隨意對待。至于如何對待就全靠個人的“道德底線”，而不是應該享受公民權益的那一部分群體。按照他的說法，機器人已經是個異類了，與人類不一樣，甚至是敵對的存在。

    向小華一下子怒吼道：“你胡說！你才不是人！我就是個人！”

    法官的錘子敲了一下，“安靜”！

    華子的律師高磊拉了拉華子的衣角示意他坐下。華子強忍著委屈坐了下來。當初自己也是因為生病，所有的醫(yī)生都束手無策，父母為了他能活下來，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之后不得已在a谷公司換了這幅鐵身子才活下來，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不曾想自己在騎單車出去旅游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被幾個穿制服服人抓住，然后丟在那種鳥地方十五年。現(xiàn)如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艱難才出來，發(fā)現(xiàn)自己父母都不在了不說，居然現(xiàn)在還說自己不是人！那我不是人，我算什么！生養(yǎng)我的父母算什么！華子默默坐著，沒有眼淚，甚是哀涼。

    高磊起身道：“請問對方代理人，為什么會說我的當事人不是人呢？這是侮辱，我要求對方代理人給我的當事人一個合理的解釋，并且道歉。”

    對面那代理人笑盈盈的站起來說道：“如果是一個人，那么作為一個自然人，每個人都會經歷生老病死。但是向小華先生，不能生，沒有繁殖后代的能力；也不會老，他們永遠這個樣子；也不會生病，胳膊腿壞掉了，馬上換掉就行。至于死，至少至今為止，從來沒有見過一例機器人死亡的病例。既然機器人連生老病死這樣的基本生理都沒有，那么為什么要說他們是人呢？我覺得，機器人不僅不是人，他們連動物都不是，他們就是一堆鋼鐵的器材么！怎么能算人呢？”

    下面一片嘩然——所有的機器人都沒有死？那么當年那個說所有機器人都因為生理排斥全部死掉的通告又是怎么回事？豈不是被騙了這么些年？那么政府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在欺騙我們呢？還有機器人有什么不好呢？為什么當年那么打壓機器人？為什么對a谷公司趕盡殺絕不讓他們存在？為什么我們不可以成為機器人？機器人到底有什么不好？

    下面有男人哭道：“如果當時a谷公司還可以運營，我就可以不必失去孩子了，他們都沒有死！我的孩子明明手術后就可以活下來的……”

    “肅靜！肅靜！”法官的鐵錘砸下。

    下面安靜下來，除了那隱隱的哭泣聲。

    代理人接著說：“所以，這個機器人向小華先生，完全不是一個可以被人類法律所責罰的，他應當免責，因為他不是人類。”

    華子拳頭捏的沙沙作響。

    高磊用手拍拍華子的肩膀，表示“相信我”。

    “請問對方代理人，如果你的胳膊骨頭壞死需要截肢，你會用義肢么？”高磊問。

    “當然會！這是現(xiàn)代醫(yī)療領域的杰出產物?！贝砣苏f。

    “如果你心臟壞了，會換一個心臟么？”高磊問。

    代理人明白了高磊的意思，這是一個套，如果回答換，就是表示自己也成為了機器人，但是又不能說“不換”，因為這樣就會把“機器人”的問題上升到了“治不治病”的問題了。最后代理人沉默良久只能說：“也會換。”

    高磊接著問：“那胳膊腿可以換，心臟也可以換，血管肌rou自然不必說也是可以換的。請問對方代理人，如果一起換了，你就不是人了么？”

    代理人心虛道：“法官，我抗議這樣的問題”。

    法官義正言辭道：“抗議無效?！?/br>
    高磊向法官微笑點頭表示感謝，又轉向代理人道：“如果這個問題你不想回答，那么，請你告訴我，換了手腳胳膊還是個人，換了心臟脾胃還是人，那么到底要換到什么樣才不算是人呢？”

    代理人：“全部換掉就不算人了。”

    高磊：“很好，如果全部換了，那肯定就是一個鋼鐵了，什么意義也沒有了。法官大人，我的問題問完了。請法官大人判決。”

    法官：“原告還有什么話要說？”

    原告律師這才站起來說了第一句話，“向小華先生涉及擾亂公共治安，故意傷人，蓄意殺人未遂……”

    原告律師專業(yè)地將華子所能涉及到的所有罪行有的沒的全部申訴出來。

    法官聽完原告律師的陳述，宣讀了判決依據(jù)。后法官宣讀判決書內容：“

    被告人向小華犯故意殺人罪（未遂），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緩刑二年。（緩刑考驗期限從判決確定之日起計算。）

    如不服本判決，可在接到判決書的第二日起十日內，通過本院提出上訴。書面上訴的，應當提交上訴狀正本一份，副本二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