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悅瓊敲了幾個字，又刪刪減減，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王斂涵就連這個也跟宋然說么？他們還說了些什么？她想起那天在川菜館的事，甚至想起他們今天在走廊上聊得很開心，會不會……會不會王斂涵把她出糗的事也告訴了宋然，會不會他們其實都在背地里笑話她——肖悅瓊不敢深思，可心臟卻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捏住了，胸膛也悶得透不過氣。她有一種無法發(fā)泄心意的悲哀。

    她干脆把手機扔回床頭，就讓宋然以為自己睡著了吧。肖悅瓊拍了拍自己的臉，做題做題，做題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她寫寫算算了一會兒，眼神又忽然飄到書桌一角，那瓶小巧的噴藥劑正安安靜靜的擺著。

    噴過藥之后，舌尖的燙傷可以緩和，不再那么疼痛?？尚睦锬?？肖悅瓊沒法不去嫉妒，她甚至想讓宋然說出他們相識的點點滴滴，他的愛好他的習(xí)慣，又或者是……他對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王斂涵和宋然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在學(xué)校里也沒聽說過他有女朋友，那這是否意味著她還有機會呢……？在人情世故方面一竅不通的她，平時用冷漠的、平淡的甚至有點疏離的外表將自己與他人隔開，真正與人交流時又笨拙木訥得像個傻子，誰會喜歡這樣的她呢？而她的暗戀，是否就該這樣無疾而終？

    肖悅瓊躺回床上，抱著熊玩偶，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

    她一向是起床困難戶，尋常的鬧鈴根本鬧不醒肖悅瓊，從小到大也都是方雅莉叫她起床，后來方女士工作忙，外婆搬過來和她們一起住了，自然也就由外婆負責(zé)這項任務(wù)。

    “悅悅，悅悅！”方雅莉進臥室來催她，放了一杯熱水在她床頭，“起床了，別睡懶覺了。”肖悅瓊翻了個身，迷迷瞪瞪地揉了會兒眼，眼皮軟塌塌的，有點腫。她從床頭摸出手機想要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王斂涵給她發(fā)了兩條微信。

    ——睡了么？你的燙傷怎么樣了？

    這條的時間是一點五十五。隔了五分鐘又發(fā)了一條。

    ——晚安。

    肖悅瓊暈乎乎的腦袋瞬間清醒了，她喝了口熱水，對著手機笑得像個傻子，心里想的卻是這么晚他還沒睡么？不愧是年級第一，可見別人的好成績不是天生而來。肖悅瓊雖然聽說過一句話，沒熬過夜的學(xué)生不能算好學(xué)生，但是自己頂多只能撐到凌晨一點，再晚的話大腦如同死機一般停止運作，再怎么也看不進書。

    肖悅瓊很快洗漱完畢，吃著熱騰騰的早餐，同時給他回了：“好很多了，謝謝你的藥。”

    對方秒回復(fù)。

    ——是么，到了學(xué)校我可要好好檢查哦。[/壞笑]

    什么檢查……肖悅瓊吃早餐的動作一頓，揉了揉有點發(fā)燙的耳朵。男生那令人沉迷的清越聲線又帶點調(diào)笑的低啞仿佛能夠穿破手機屏幕，直抵她的耳畔，這人怎么一大早就不正經(jīng)！肖悅瓊帶著小心翼翼的雀躍，又不好意思讓方雅莉發(fā)現(xiàn)。

    王斂涵到教室時周身還帶著些冬日凜冽的氣息，男生套著淺灰色的毛衣外穿一件羽絨服，宋然來得比他早，已經(jīng)開始小冊子在背英語單詞了。

    雷一鳴正咋咋呼呼地跟周圍人扯皮，看到他就像看見救世主一樣撲上來——“親人??！快幫我看看昨晚這道物理大題怎么做！小爺我昨晚深思熟慮、輾轉(zhuǎn)反側(cè)，也沒有一點頭緒！”

    王斂涵睨了他一眼，“別亂用成語?！睆臅锾统鑫锢碓嚲磉f給雷一鳴：“你先自己看看，我去收作業(yè)?！?/br>
    宋然趁這會兒交作業(yè)的時間，把他招呼到座位跟前，小聲說：“經(jīng)過我昨晚的作戰(zhàn)，已經(jīng)打聽出她的喜好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咱們就請她下館子，怎么樣？”

    他接過作業(yè)，搖頭，“改天吧，她嘴里還有燙傷，最近應(yīng)該只能吃流食?！?/br>
    宋然微微瞪大了眼睛，一副八卦的表情：“這你都知道？！莫非……”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個不停，那后頭沒說出來的話充滿了曖昧。

    王斂涵聳聳肩，也沒解釋，任由她肆意想象。

    十一月份很快就過去，然而冬意卻越來越濃，學(xué)生們都蠢蠢欲動，無心學(xué)習(xí)。因為要迎來了一中一年一度的校慶活動，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在十二月的國旗下講話聲稱要隆重舉辦好這次的校慶，主題是勵志青春，拼搏向上。時間定在了二十五號，允許外校人員參觀，各個班級都得準備節(jié)目，并且高一高一高三年級都得額外安排一個年級節(jié)目。

    每次的月考都在該月份的第一個周末。雖然臨近月考，晚自習(xí)時班里卻全然沒有學(xué)習(xí)的氛圍，大家都在討論該準備什么節(jié)目，喧囂熱鬧，熱情洋溢。年級主任巡邏了好幾次，也沒澆滅他們的熱情，只好請出了他們的班主任。二班班主任楊潤芳是位嚴厲精明的女士，教一班和二班英語。

    嗒嗒的高跟鞋聲從走廊上傳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楊姐來了！”班里頓時鴉雀無聲。楊潤芳走上講臺，下面一幫小崽子大眼瞪小眼，她拍了拍講臺，“你們可真是出息了，年級主任都管不住你們！”

    班長默默舉手：“老師……我們只是在討論校慶節(jié)目的事情。”楊潤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錘定音：“我看也別討論了，直接全班大合唱，每一個人都要參加！”不管講臺下一片哀鴻遍野，她頓了頓，厲聲道，“上次月考！你們是考過了一班還是怎么的！人家一班安安靜靜，就你們這里吵吵鬧鬧，菜市場??？”

    “好好準備這次的月考，等校慶結(jié)束了，我請大家去吃海底撈！”她話剛落音，男生們七嘴八舌地討論開：

    “為了楊姐這頓飯，兄弟們好好努力?。幦】歼^一班！”

    “完了完了，大合唱！我五音不全怎么辦！”

    “去你的！那么多人，誰聽得到你那破鑼嗓子？”

    ……

    一陣哄笑。

    楊姐前腳剛走出教室，肖悅瓊就偷偷摸摸拿出手機，劃開微信界面，給王斂涵發(fā)消息。

    ——你們班要表演什么節(jié)目?。?/br>
    自從那頓感謝飯不了了之后，在眾多的考試里就更加顯得遙遙無期了，但她和王斂涵的關(guān)系卻通過微信飛速地好了起來，仿佛有人在他們之間按了快進鍵，兩人在學(xué)校走廊或者辦公室相遇的時候明顯熟絡(luò)很多，肖悅瓊還會主動和男生打招呼，對于這一點，她心想，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她像是一只藏在殼里的蝸牛，遇到熟悉的人才會放下防備，伸出自己的觸角去觸碰。更像是孤獨跋涉在荒原里的旅人，周圍都是可怕的猛獸，遇上了令人心安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