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梓這下渾身都軟了，站也站不住，無力地靠在書案邊，輕輕喘息。

    顧晏低頭看入那雙眼中，終于無奈地嘆了一聲，輕聲問：“你不想要我了，是不是？”

    葉梓的眼眶頓時(shí)紅了：“我沒有……”

    顧晏道：“那你告訴我，你想做什么？”

    “我……”葉梓低下頭，咬了咬下唇，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顧晏凝神看了他半晌，忽然輕笑出聲：“葉梓，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

    他松開手，重新執(zhí)起桌案上的圣旨，轉(zhuǎn)頭走回床榻邊，伸手去取那封和離書。

    靖和帝伸手按在和離書上，顧晏抬眼看他，眼中露出一絲戾氣。

    “晏兒，你何苦如此？”靖和帝與他對視，平靜道，“簽了和離書，他不過就是做不了正妃罷了。等你繼位后，只要你愿意，你隨時(shí)可將他重新納入后宮。與現(xiàn)在有什么差別？”

    “你問我有什么差別……”顧晏嗤笑一聲，淡淡道，“陛下，和離書都準(zhǔn)備好了，你以為我還不知道你的打算？你是不是已替我挑好了皇后人選，之后呢，還要我乖乖為了皇家開枝散葉？”

    靖和帝緊盯著他，忽然覺得呼吸急促，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今天夜里精神一直出奇地好，可此刻聽了顧晏這話，他那點(diǎn)氣力好像漸漸抽空一般。靖和帝力竭地喘息兩下，開口：“晏兒，你……”

    顧晏沒打算讓他說完話。

    他掰開靖和帝的手，將兩份圣旨規(guī)整的撫平，放進(jìn)懷里。隨后，顧晏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漠然地看向靖和帝：“……這皇位，我不要也罷?！?/br>
    他說完這話，拉過葉梓的手往外走。

    “顧子承！”靖和帝低斥一聲，嘶聲道，“你不接皇位，難道你要仍由靜王打進(jìn)長安，血洗皇城不成？你可知道這皇城中還有多少無辜人！”

    顧晏腳步微頓，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顧……”靖和帝一口氣沒喘得上來，竟身子一歪，嘩地吐出一口血來。

    宮人不知是受了顧晏的吩咐，還是聽見動(dòng)靜，一大批人沖進(jìn)寢殿?；靵y當(dāng)中，有人七手八腳將靖和帝扶起來。

    可靖和帝像是耗盡了所有氣力，眼神渙散，氣息微弱至極。

    殿外，顧晏吩咐了人去請裴戈，拉著葉梓沉默地朝外走。

    葉梓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fā)，什么話也不敢說。

    走到人煙僻靜之處，顧晏才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葉梓的嘴唇被他吻得狠了，嘴唇上破了條細(xì)細(xì)的口子，紅得有些不正常。

    顧晏伸手輕輕撫摸著那道傷痕，溫聲問：“疼么？”

    葉梓搖搖頭：“不疼?！?/br>
    顧晏嘆息一聲，道：“現(xiàn)在沒外人了，能與我說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嗎？”

    葉梓抿了抿唇，低聲道：“靜王的態(tài)度我們還摸不清，不能貿(mào)然讓他攻入長安。五皇子年紀(jì)還小，無法擔(dān)起大任。二皇子廢了，太子逃了，現(xiàn)下能夠繼承大統(tǒng)的，只有你了?！?/br>
    條理清晰，無比清醒。

    顧晏按捺住心頭的火氣，耐著性子道：“繼續(xù)。”

    葉梓不怎么敢看他，低著頭緩緩道：“這個(gè)朝代的根基已毀，此番經(jīng)歷爭戰(zhàn)，更是千瘡百孔。但我想，若是由你來，不出十年，一定能夠修復(fù)?！?/br>
    “……五皇子顧旭年紀(jì)小，但才華秉性都不差，仔細(xì)教導(dǎo)幾年，應(yīng)當(dāng)能成大任?！?/br>
    “他聽我的話，我好生教導(dǎo)他，等他長大成人，你可順理成章將皇位交給他，功成身退。到那時(shí)我們再……”

    葉梓頓了頓，又道：“子承，沒必要為了我丟了皇位。那不過是個(gè)名分而已，沒了它，我還是可以留在你身邊。我不在乎的。”

    顧晏低頭看他，輕聲問：“你真的不在乎么？”

    葉梓眼眸輕顫一下，喉頭忽然有些干澀。

    顧晏道：“方才在靖和帝面前，我是故意氣他的。如今的情形，是他來求我繼承皇位，他想給我指皇后，我大可以不認(rèn)，沒人敢說什么?！?/br>
    “……可你該怎么辦？”

    顧晏又生氣又心疼，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人狠狠教訓(xùn)一頓。他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些，道：“你沒名沒分地留在宮里，你想讓旁人怎么說你？日子長了，萬一我真被逼著立后娶妃，你又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