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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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荼負(fù)手立在大殿中央,聽鬼差來報:“我們?nèi)パ牡讓ち藬?shù)遍,皆不見鬼王的蹤跡。” 神荼轉(zhuǎn)身,眼神凌厲地盯著那鬼差,一言不發(fā),氣勢凜冽。那鬼差半跪著,心中瑟瑟,唯恐一個不小心便被冥王遷怒。良久,神荼幽幽開口:“那白英寧呢?” 鬼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也未曾看到?!?/br> 神荼緩緩走到鬼差身旁,那鬼差抬起頭瞧了他一眼,見他臉上并無怒氣,正想著是否躲過一劫。不曾想,神荼忽地一腳將他踹出數(shù)米遠(yuǎn),只一瞬間臉就變得十分猙獰。他瞪著血紅的眼睛,怒聲呵斥道:“本王要你們有何用,連個人都找不到。就那么大點地方,難道還能插著翅膀飛了?” 鬼差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不敢再言語。神荼瘋癲一般地掐住他的脖子,陰沉道:“即刻再調(diào)幾百鬼差,到那涯下去找。本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尤其是白英寧,若見著了,死了也就罷了,要是還活著,就地斬殺,決不能讓她給我活著回來。你可都聽明白了?” 鬼差幾乎不能呼吸,只驚恐地點頭。神荼將他摜在地上,拂了拂衣袖,恢復(fù)往日的道貌岸然,與方才暴裂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 鬼差連滾帶爬地逃出殿外,忽見遠(yuǎn)處走來一人。他仔細(xì)瞧了瞧,才驚覺是鬼王回來了。鬼差愣了片刻,又跑回殿里去,見神荼臉色不郁,他忙解釋道:“鬼王……鬼王他回來了?!?/br> 話音剛落,吾期已經(jīng)踏入大殿。神荼急忙迎上去,沖那鬼差揮手,示意他離開。神荼將吾期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臉蒼白一些,似乎并無什么大礙,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他一人回來,卻不知白英寧是何下場?只是看他面色不好,眼神頹敗,想必不是什么好結(jié)局。神荼心中松快,便道:“吾期,你肯回來,我們之間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你雖為了白英寧與我動手,但我知你是情深義重之人,絕不會視若無睹哦,所以今日便不和你計較?!?/br> 吾期并未說話,而是撲通一聲跪在神荼面前,神色冷清道:“你要如何才能放過英寧,只要你說,只要我能做到,我必定全都答應(yīng)?!?/br> 神荼臉上一僵,眼睛里射出冷光,他沉聲問道:“白英寧沒死?”語氣卻是篤定的,若是她死了,鐘吾期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吾期沉默了許久,才微微點頭。神荼勾起唇角,冷笑一聲:“你問我如何才能放過她?你為何不問問她如何才能放過我?她根本就不該活著,只要她活著一日,對我便是莫大的威脅。我在冥界經(jīng)營這數(shù)千年,經(jīng)歷了多少腥風(fēng)血雨,這些你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的地步,難道我要拱手相讓嗎?” 吾期抬頭望著神荼,他們確實一起經(jīng)歷許多磨難,才有冥界的今天。倘若讓他讓位,實在是不妥。只是英寧一心要奪了冥界報仇,再加上有夜君在一旁攛掇,讓她放棄也幾乎不可能。吾期陷入兩難境地,不知該如何抉擇。 神荼看他一臉為難,恍然明白了什么。他開口問:“白英寧記起從前了是不是?” 吾期慘然點頭,說了聲是。 神荼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叫我如何放過她?她此刻大概正在盤算,該怎么找我尋仇吧??茨氵@灰頭土臉的模樣,她也還記恨著你。我說得可對?” 吾期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眼前盡是英寧和夜君繾綣的模樣,胸口像是裂開了一般,一呼一吸都覺得痛不欲生。他像是從云端頃刻跌進無間地獄,明明那日,她還一臉期盼,嬌俏地對他說:“你要快些來接,別讓我等太久?!?/br> 如今卻冷漠地對他道:“收回你的道歉,對于你,我絕不原諒?!彼撛趺醋?,才能和英寧和好如初。他自嘲地笑笑,和好如初,怎么會和好如初呢?或者,就像夜君說的,他只有以死謝罪,英寧才會原諒他。 吾期起身,對著神荼漠然道:“我無法強迫你放過英寧,我無法左右你們?nèi)魏稳恕N抑荒芤宰约旱姆绞奖Wo她,只要有我在,我絕不能讓你傷害她?!?/br> 聽了他的話,神荼眉頭緊皺,額頭上暴起青筋,他怒不可遏,咬牙切齒道:“鐘吾期,你這是要與我作對嗎?你忘記我當(dāng)初饒英寧不死,你答應(yīng)過我,從今以后唯我馬首是瞻。你現(xiàn)在是要叛了我嗎?你從前的話都不作數(shù)了嗎?我們曾經(jīng)的種種,你都視若無睹嗎?” 吾期沉沉地看著他,眼神郁結(jié),他艱澀地開口:“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但我一定要英寧活著,她就是我的命。她活著,我怎樣都好,若她死了,我也就死了?!?/br> “所以你寧愿死,也要和她在一起,你要同她一起對付我是不是?鐘吾期,你若是成為她的幫手,不如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神荼冷厲說完,手掌便朝著吾期劈去。 吾期感到一陣?yán)滹L(fēng)迎面襲來,本能側(cè)身躲開。他向后跳開,以防御的姿態(tài)。他眉心緊蹙,沉聲道:“我不會幫她做什么,我只是要她活著。我已經(jīng)選錯了一次,這次我不能再錯了,否則我就真的失去她了?!?/br> 神荼又揮出去一掌,道:“愚蠢,你這樣愛她,她也這樣愛你嗎?她當(dāng)年與夜君勾結(jié),謀劃著殺我奪冥界,你可知道一星半點?她處處防范你,你還敢愛她?你要她活著,便是要我死。冥界有她無我,有我無她?!?/br> 吾期輕巧躲開神荼的幾番攻擊,他們二人本就旗鼓相當(dāng),一時也難以分高下。吾期道:“你何必費力氣?我已下定決心,就算她不愛我了,我也會守著她。我相信她一定會看到我的真心,她會明白我對她的情意的。” 神荼放下手,心底涼如冰。他轉(zhuǎn)身背對著吾期,冷冷地道:“你從前選了我一次,這次你選她,我們就此打平了。你走吧,不要再來冥界,日后有相會的時候。那時,大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br> 吾期嘆口氣,他們都對他說這樣的話,這讓他的心中更痛。一個是愛的人,一個是患難與共的好友,選擇何其艱難,他輕聲道:“你多保重?!?/br> 吾期走了,似乎從未來過。神荼跌坐在地上,眼角似乎有g(shù)untang的液體劃過。他與鐘吾期,終歸是要走向陌路。他忽然覺得無力,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高高在上的權(quán)力?無法自抑的欲望?若他那時沒有被欲望蒙蔽雙眼,他沒有趁亂殺了戚無殤,他還在冥界做一個小小的鬼差,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fā)生了。 不,他忽然否定這樣的想法。如果他不是冥王,又怎會遇見鐘吾期,又怎會與他同生死,共患難。又怎會在這暗無天日的冥界,與他稱兄道弟,把酒言歡,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他自小雌雄同體,雖被師父收入門下,卻依然遭人唾棄辱罵,被人惡意欺凌。他像一個怪物一樣的活著,孤僻自卑。那時只有師妹青魚不嫌棄他,愿意與他玩耍聊天,將他當(dāng)做一個正常人看待。 青魚是他心里的朱砂痣,他默默愛戀著她,并勤學(xué)苦修,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然后娶青魚為妻。從此紅塵作伴,瀟灑共度余生。 可是,凌霄的出現(xiàn),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青魚愛上了他,一眼萬年,非凌霄不嫁。他苦苦哀求,卻換來青魚的厭煩。她那時滿心都是凌霄,同他說話也沒有往日的溫柔,她對他道:“我愛凌霄,我一定要嫁給他?!?/br> 他握著她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勸:“他是魔族的大魔頭,你如此干凈純潔,怎能嫁給那樣的人?” 青魚狠狠地瞪著他,說了一句他此生痛恨之至的話:“我不嫁他,難道要嫁給非男非女的你嗎?我心意已決,誰都別妄想阻止我?!?/br> 因為這句話,他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一切的柔情都是假象,是他不自知,自欺欺人罷了。 他籍籍無名,永遠(yuǎn)就只能被人踩在腳下,肆意*。他不愿只做被人的墊腳石,所以他要權(quán)力,只有握在手里的權(quán)力才不會輕視背叛他。他費了些功夫,挑撥了天界與魔族的關(guān)系,趁機殺了戚無殤,拿下了冥王的位置。他初坐上冥王的位置,有多少人不服,多少人暗算他。從前的辱罵欺凌,又一次降落到他的頭上。是吾期拯救了他,幫他掃除一切不平,他在冥界的路才走得順暢了許多。 鐘吾期知道他真實模樣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甚至連神色都未變。他淡淡地道:“上天給了你這樣的身體,自有他的道理。存在即是合理,旁人無權(quán)指責(zé)?!?/br> 吾期對他是不同的,他理不清自己對吾期是何種情愫,他只知道他離不開吾期。吾期應(yīng)該只屬于他。每當(dāng)他覺得熊熊的希望在燃燒時,總會有人出現(xiàn)將她熄滅。一個是凌霄,奪走了本該是他的青魚。一個是白英寧,現(xiàn)在來奪他的鐘吾期。 神荼仰躺在地板上,嘴角一抹陰冷無比的笑。他從前能毀了凌霄,現(xiàn)下也能毀了白英寧。事在人為,人定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