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潮和穆雅芝齊齊皺眉。

    這答案跟他們之前猜想的完全不一樣。

    朱奶奶看著他們的表情，在心里嘆了口氣，說道：“別的我也沒什么能告訴你們的了，外面那些話不能全信，我只知道曉峰是個好孩子，蘭芳把他教得很好?！?/br>
    朱奶奶拒絕繼續(xù)交流，姜潮和穆雅芝沒辦法，只能又去找了團里的其他老人。

    但也許是受過穆蘭芳的囑咐，也許是真的不清楚，這些老人對姜曉峰過去的事大多一問三不知，再不就是給出一些很模糊的信息，說了也跟沒說一樣。

    到最后，姜潮和穆雅芝只確定了一件事——姜曉峰曾在高中時把人打傷，之后離校隨穆蘭芳去了B市，直到高考時才回A市。

    “看來只能回A市繼續(xù)打聽了?！?/br>
    穆雅芝聞言看向已經(jīng)在收拾行李的姜潮，問道：“你覺得曉峰真的有打人嗎？”

    “叛逆期的少年人，沖動之下做出什么都不奇怪?！苯卑淹馓庄B好放入箱子，扶著箱蓋沉默幾秒，抬眼看她，很認真，“但我不覺得曉峰是壞孩子?！?/br>
    穆雅芝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其實……她也不覺得。

    ……

    夫妻倆飛回A市，住進了穆家老房子附近的一家酒店，租好車，開始了第一輪針對街坊鄰居的打聽。

    作為紀錄片拍攝者，姜潮和穆雅芝十分擅長去尋找和觀察別人的人生，只是他們沒想到，有一天他們會把這項工作中培養(yǎng)出的能力，用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打聽進行得很順利，老街巷里從來不缺八卦多嘴的三姑六婆。

    “姜曉峰？哦哦哦，你問那個穆家的外孫啊，他就是在學校打架了嘛，后來去B市了，之后再沒見過。”

    “曉峰？那是個好孩子，唉，他也是可憐，爸媽不管他，他自己身體也不強壯，瘦瘦小小的，不過他成績很好，又乖又孝順?！?/br>
    “打架？是有那么回事，不過他也是被欺負得受不了了才和人打的……”

    ……

    “你是說那個同性戀小孩？他做壞事被退學了??！他打架傷人，賠了好大一筆錢，害得他外婆把房子都賣了。虧她外婆還是個老師，居然讓孩子成了個變態(tài)。果然是沒爹媽教養(yǎng)的孩子容易長歪，他爸媽估計就是因為他是個變態(tài)才不要他的?！?/br>
    穆雅芝的表情陡然變得凌厲，狠狠瞪著眼前圓胖的婦人。

    婦人被她的表情嚇了一跳，瞪著眼睛說道：“干什么干什么，你這是什么表……等等，你怎么有點眼熟……”

    “我兒子不是變態(tài)。”姜潮沉著臉說了一句，拉著穆雅芝走了。

    兩人回了停在路口的車里，穆雅芝好一會才冷靜下來，說道：“無知的長舌婦！”

    姜潮拿出本子，看著上面這幾天打聽來的關于姜曉峰的消息。

    姜曉峰初中時沒怎么發(fā)育，穆蘭芳一度以為他生了病，帶著他跑了好幾家醫(yī)院；有一年穆蘭芳在家里跌了一跤，暈了過去，只有十一歲的姜曉峰上完補習班回來后看到嚇壞了，打電話喊了救護車，過后哭著問趕過去幫忙的老鄰居他是不是要變成孤兒了；姜曉峰小學一年級就開始自己做飯，因為穆蘭芳得工作，經(jīng)常沒空下廚；姜曉峰成績優(yōu)異，中考成績很好，他明明可以去市里最好的高中讀書，卻執(zhí)意留在了離家更近的以體育特長生為主的十一中；老伴去世后，穆蘭芳有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的，是姜曉峰一邊上學一邊一日三餐地照顧陪伴，姜曉峰那時候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為了照顧穆蘭芳，常常把自己弄得很狼狽……

    姜潮長吐出口氣，說道：“他并不是‘好好’長大了，也并不是媽在照顧他，媽也到了需要人照顧的年紀……”

    這是一個年過五十的老人和一個孩子的相依為命，有很多本該由他們子女做的事，就因為他們的缺席，都被當年還是個孩子的姜曉峰做了。

    身上像是壓了什么東西，讓姜潮覺得抬不起頭來。他蓋上本子，說道：“在曉峰的概念里，如果外婆倒下了，他就成孤兒了?！?/br>
    穆雅芝猛地收緊手，扭頭看著車窗外，嘴角抿緊。良久，她收回了視線，說道：“去曉峰的高中。”

    姜潮側頭看她。

    穆雅芝的語氣惡狠狠的：“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逼得一個優(yōu)等生突然變成了打架退學的壞孩子！”

    ……

    半個月后，夫妻倆輾轉聯(lián)系上了姜曉峰當年的班主任。

    這位老教師已經(jīng)退休，聽完姜潮和穆雅芝的來意，他臉上本來的淺笑消失了，露出一個黯淡與愧疚夾雜的表情來。

    “我就想著你們遲早是要來的，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關心孩子的事情?！彼逊蚱迋z引進家里的書房，親自給他們倒了茶，說道，“你們在學校打聽不出什么是正常的，那件事影響不好，校領導不讓大家再提，而且也快三年了，學生都換了三屆?！?/br>
    姜潮這幾天被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弄得有點急，忍不住問道：“當年曉峰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為什么會和人打架？”

    “不是打架，是自衛(wèi)?！崩习嘀魅巫剿麄儗γ妫粫r間也不知道該從哪說起才好，干脆起身從柜子里拿了一份資料和一個U盤出來，遞到他們面前，“當年姜同學出事后，我一直想和你們聯(lián)系，但他不愿意，他外婆也……你們看過這些就明白了，抱歉，如果當年我強勢一些，這些也許就不會發(fā)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