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愷接下來看了他一會，就轉(zhuǎn)身上樓去了，搞得沈雨澤像是唱了出獨角戲，無所適從，郁悶不已。

    他捫心自問沒怎么得罪過愷，對方為什么要讓給他這種難堪？

    不一會兒從上面丟下來一塊布，沈雨澤手忙腳亂地接了，聽愷站在樓梯口吩咐道：“地下一層有溫泉，去洗澡?！?/br>
    沈雨澤的臉一瞬間漲成了大紅柿子……靠，愷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進行那種事嗎？

    本雄心壯志留下來謀劃出路的沈雨澤感覺老天爺跟自己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叫他簡直想抓狂。

    “我不……”他掙扎著想再口頭抗議一下——畢竟在武力上他真的不是愷的對手，如果愷要對他用強的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這是個弱rou強食的封閉環(huán)境，沒有人能夠解救他。

    但沈雨澤剛說出兩個字，愷就打斷他，冷冷道：“你別想多了，我對你沒那方面興趣。”

    沈雨澤一怔，轉(zhuǎn)念又為自己方才的誤會而蛋疼起來。

    ……愷既然知道他誤會了，為什么不明說？看他這樣提心吊膽很有意思？

    不過不管如何，知道愷沒那方面意思，沈雨澤自然是松了一口氣，否則他倆要真是親兄弟，愷還對自己有這種想法，豈不是那亂什么嗎，沈雨澤自己想想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愷又道：“我也不是平白好心收留你，你最好聽我的吩咐做事，別玩什么心思和詭計，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边@一句是明顯的警告，要沈雨澤遵守在這里的規(guī)矩。

    沈雨澤：“……”

    完后愷又上下審視了他一番，吩咐道：“現(xiàn)在去洗澡，一會兒我有事問你?！?/br>
    沈雨澤低頭一看……的確該洗了，摸爬滾打了一下午，現(xiàn)在他全身上下都是泥。

    他咬咬牙，抓著那塊布下樓，到了地下室他忽地想起來自己沒有換洗的衣服，又折回樓上問愷借。

    塔每層只有一個房間，沒有門，上了樓梯就對該層的布局一覽無余。

    二樓是吃飯的地方，三樓亂糟糟地堆著很多雜物，愷剛才就是站在這里往下丟布給他。

    愷不耐煩地在三樓那堆雜物里——好吧，沈雨澤看清楚了，那里主要就是愷用來堆衣服的地方——找了件灰色套衫和一條黑褲子丟給他，態(tài)度算不上很好。

    衣服也沒有埃文為他們定做的那么精致，看上去挺粗糙的，但沈雨澤既然到了這里，也不會挑三揀四，道了謝就返回地下室。

    由于整個基地都是人造的，“溫泉”自然也不是真的溫泉，而是人工導(dǎo)熱水進來的，每天自動換。

    在埃文家的時候，他們洗澡都是得靠女傭定期拿小碗裝溫水進來讓他們泡，這里的“溫泉”看上去要先進一些。

    不過據(jù)沈雨澤推測，溫泉也不是什么房子都有，估計只是塔內(nèi)的特權(quán)。

    舒服地泡在熱水中，沈雨澤愣愣地想，愷說有事問他，會不會是下午自己說“認(rèn)識他”的事？

    他立即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迅速洗完擦干凈身子。

    出去后，愷已經(jīng)在樓梯口等他了，雖然對方已經(jīng)明確說了“對他沒意思”，沈雨澤還是有點神經(jīng)緊繃。

    他想跟對方保持點距離，可愷見了他居然徑直走了過來，伸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

    “誒！”沈雨澤面色又是一變，“你干什么，你不是說……”

    “閉嘴?！睈饹]耐心地勒令道。

    他抓著沈雨澤的領(lǐng)子拖近，湊到對方脖子邊聞了聞——洗過了還是有那種熟悉的水果味，不是很甜膩，而是清淡的……

    “你……”愷詭異的行為讓沈雨澤不安地開始掙扎。

    愷皺著眉頭一把松開他，確認(rèn)了這味道的確是沈雨澤自帶的，讓他顯得有點煩躁。

    “來吃東西?！钡Z氣反而緩和了些。

    沈雨澤緊繃著身子，心臟一陣狂跳。

    被對方這么湊近了聞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奪食比賽的時候愷就對他做過這個動作。

    這是什么意思？愷到底想確認(rèn)什么？

    沈雨澤無意識地抓起衣領(lǐng)聞了聞，這衣服有愷身上的味道，雖然是洗過的，但還是很鮮明。

    之前穿的時候沈雨澤都沒多想，現(xiàn)在被對方的動作一誘導(dǎo)，搞得他都有點渾身不自在。

    沈雨澤心情起伏地跟了上去。

    晚餐很豐盛，有rou類、奶酪、水果、牛奶和甜品，被愷一股腦堆在一張圓形的矮桌上。

    估計是剛剛分配下來的，看著都很新鮮。

    愷已經(jīng)盤腿坐在桌邊，也不等沈雨澤，抓著一塊rou沉默地吃著，微垂的眼眸里是一片讓人看不透的漆黑。

    沈雨澤也坐了下來，他心里亂的很，不知道該說什么話。

    等兩人吃得差不多了，愷才開口，終于問到了沈雨澤最想討論的話題：“說說，為什么你覺得你認(rèn)識我?！?/br>
    沈雨澤理了理思緒，先問了愷一個問題：“你知道我們的記憶會被清洗嗎？”

    愷：“……知道?！?/br>
    沈雨澤點點頭，這就好解釋多了，他把自己初次蘇醒到現(xiàn)在做過的幾個重要的夢，反思過的問題，發(fā)生在莉莉和杰身上的事，包括上一次被瑪爾掐住時腦內(nèi)閃過的片段和最后一幕想起的人，全部告訴了愷。

    他明白，愷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對象，想要獲得對方的信任，只能毫無保留地坦白，現(xiàn)在愷肯聽他說，是拉近彼此關(guān)系的最好時機。

    愷聽完后沉思片刻，道：“你說我長得很像你回想起過的一個人？”

    沈雨澤：“嗯……”

    愷：“是誰？”

    沈雨澤猶豫了一瞬，才說：“哥哥?！?/br>
    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沈雨澤心里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一陣酸一陣暖。

    愷眉頭微微一跳：“親哥哥？”

    沈雨澤搖頭：“不知道，但應(yīng)該是親人，我感覺這個人對我很重要?！?/br>
    愷：“……”

    “我猜你可能認(rèn)錯了，”愷沉默良久，抬眼看向沈雨澤，“我第一次蘇醒是在六年前，而你一年前才蘇醒，可最近六年里我不記得見過你這樣的人?！?/br>
    雖然有心理準(zhǔn)備，但聽到愷這么說，沈雨澤還是受到了很重的打擊。

    是啊，在找回全部的記憶之前，他沒有絲毫證據(jù)證明愷就是他認(rèn)識的人。

    “還有，出了這個塔，你也不要假裝認(rèn)識我，或者跟我很熟?！睈鹛嵝阉?。

    沈雨澤用力眨了兩下發(fā)酸的眼睛，勸說自己現(xiàn)在能和愷有這樣的交流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步了。

    想到吃飯前發(fā)生的事，沈雨澤忍不住問：“你為什么總是聞我？”

    愷愣了愣，但立即皺起了眉頭。

    他是個幾乎沒什么表情的人，這種沒表情不是杰那種面癱，而是一種把自己的情緒壓制得極好的冷靜，但從剛剛聽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泄露了太多的微表情，先前是游移不定的思考，還有些惆悵和焦躁，現(xiàn)在則是明顯的回避。

    愷站起來道：“睡了。”

    他也不給沈雨澤任何解釋，就這么霸道地單方面終結(jié)了話題。

    沈雨澤頗感郁悶，但也無可奈何，在這里，他得聽愷的指令，才一晚上，他也不能指望馬上就熟悉到能慫恿愷跟自己逃跑了。

    “你睡三層?！睈鸾淮曛苯由狭怂臉?。

    沈雨澤無語地看著眼前堆滿衣物的房間……這里能睡人？

    他小心翼翼地邁過去翻了翻，這一翻，他發(fā)現(xiàn)其實里頭堆著不少好的服裝，質(zhì)量不比埃文給他們定做的差，估計是佐伊斯賞給愷的。

    但是愷似乎一次都沒穿過，他身上常穿的兩件都是比較修身的深色服裝，看上去方便行動。

    沈雨澤繼續(xù)往下翻，還真給他翻出一張被埋住的床來！

    ……不過睡上去的話，這些衣服怎么辦？

    沈雨澤正打算隨手幫忙理理，樓上又傳來愷的命令：“不要發(fā)出聲音，吵。”

    沈雨澤抽搐了一下嘴角，不管了，都給丟地上，隨他去吧！

    整個塔安靜下來，但愷還是沒有睡著。

    他躺在床上，反復(fù)回想著沈雨澤方才說的話，以及對方叫“哥哥”時臉上浮現(xiàn)的眷戀表情……

    其實不一定不認(rèn)識，那家伙能想起他，說明至少在一年前對方還有關(guān)于自己的記憶。那幾年他們不需要有任何接觸，只要對方認(rèn)為他足夠重要，仍然記著他就行了。

    但是，那個家伙真的是他的“弟弟”么？

    ……絕不可能。

    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的答案如此堅定。

    而且就算真的是，他們也不適合在這個地方重建任何深厚關(guān)系——那會成為他的弱點，叫佐伊斯敏銳地抓住，然后徹底摧毀他。

    所以，他反駁了沈雨澤，在確認(rèn)之前，他不想給對方莫名的希望。

    這也是在保護對方，否則一旦被抓住，他們可能連這一點線索都會丟失。

    就像他，在被清洗過多次記憶以后，幾乎連夢都不做了。

    過去的一切完全是空白，再怎么拼命想，也想不起一絲一毫的片段。

    那家伙絕不會想體會這種感覺——就像腳不著地地浮在空中，仰著脖子沉在水里，走在沒有后路的懸崖邊，看不見前程，也找不到歸宿——虛無，空洞，迷茫。

    愷甩甩頭，鼻息間依然充盈著沈雨澤身上那股讓人安心的味道，明明已經(jīng)隔了一層樓，但還是濃郁到幾乎充斥著整個塔，像是蠶絲一樣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侵入他的神經(jīng)。

    愷緩緩放松下來，放松下來……

    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十五章

    晚上沈雨澤又做了夢。

    他夢見自己穿過一條掛有畫像的走廊, 走廊的盡頭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陽光穿透窗戶灑進來，很明亮。

    他慢慢靠近, 透過窗子看出去, 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花園。

    “下面是什么？”他問。

    ……

    然后沈雨澤就醒了, 他眨了眨眼睛，開始回憶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