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胡煜,把徐太醫(yī)叫來?!?/br> 可憐的徐太醫(yī),頭上的汗還沒下去,就又被晏昭喚了來。 “朕問你,何為月信?” 聽到這個問題,徐太醫(yī)一愣,這皇上好歹年過束發(fā),可再看晏昭神情一臉認真,確實是不知道。 徐太醫(yī)便低著頭道:“成年女子,每月會見紅,持續(xù)數(shù)日,稱為月信。此月信來臨時,大多女子都會身體不適,待月事結(jié)束,不適也會隨之消失?!彼f話時候眼睛轉(zhuǎn)了兩轉(zhuǎn),皇上這么問,多半是皇后身體不便,這么說,皇后竟然還未有身孕…… 再看帝后分宿……他原來還不太信二人不和的傳聞,但如今看來,確是真的。 見晏昭依舊不太明白,徐太醫(yī)索性又道:“女子來了月事,說明年歲已可承受分娩之痛,待女子老邁不能生育后,月信便自行退去。” 這一句晏昭明白了,他耳尖悄悄紅了,但是面上依舊一臉嚴肅,“朕知道了,你退下吧?!?/br> 徐太醫(yī)所說,月事來時身體會不適…… 怪不得表姐會說她不舒服。 只是……她為何不大大方方告訴自己?為何吞吞吐吐?是不是厭惡他? 定然是這樣。晏昭的眸色又暗了幾分。 突然,晏昭覺得身上似乎有些發(fā)涼,他眉頭微皺,看起來好像有些不適。 胡煜跟了他許久,不用晏昭明說,便過來詢問道:“皇上,可是著了寒氣?” “無妨。” 他不覺得有什么可畏懼的,畢竟,自他記事以來,就沒生過病。 可是這一次,晏昭錯了。 晨起,他就覺得有些昏沉,身上也感到乏力。 不過他并未過多理會,依舊去上了早朝。 今日朝堂之上十分熱鬧,人人都在說云臨顓叛亂一事,據(jù)前方線報,梁軍已經(jīng)截到了云臨顓的后路,或許就在這幾日便能將他一舉拿下。 如今,朝堂上的人分成了兩派,一派堅持認為該將云臨顓繩之以法,另一派只有陳瑞安一人,他提出不該把云臨顓就地斬殺,而是應該押往京城,再定判決。 陳瑞安是昨夜才收到口諭,他原來一直站的是立刻斬殺一派,如今轉(zhuǎn)換的這樣突然,實在始料未及,故此,他辯解得十分無力。 皇帝的心思可真難猜啊……之前他詢問兩次都是殺,可是昨天那么遲了,又傳來口諭不讓殺……他實在不明白皇帝為什么突然轉(zhuǎn)變。不過……陳瑞安又暗暗思忖,這云臨顓是皇后的親弟弟,或許這二者之間,是有關系的…… 他這么想著,抬頭看向晏昭,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來。 但是上座那人面無表情,他只是冷冷俯視著底下的百官,半晌,晏昭寒涼一笑,終于開了口,“若是將叛黨就地正法,未免太過仁慈,不如就聽陳將軍的,押送來京、后事再議?!?/br> “這不妥啊……從薌陽郡來京,路途不近,臣是怕夜長夢多……” “皇上,云臨顓亂臣賊子,動我國本,他與其父狼狽為jian,臣以為,為震懾暴民,實在是該就地斬殺!” “對啊皇上,拖得日子長了不足以震懾人心,更怕出現(xiàn)差錯……” “這個無妨?!标陶衙嫒堇淇幔呗暤溃骸敖袢贞悓④姳惚鄙萧~垟,監(jiān)視魚垟郡人遷至惠仙,這三地距離很近,不難掌握住云臨顓。何況……朕讓他回來,也不是為了輕饒他。” “皇上……” 晏昭未答,只微微對著胡煜揚了揚下頜。 胡煜會意,立馬高聲道:“退朝——” 昏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待晏昭走下那高高的階梯,他終于忍不住踉蹌兩步。 “皇上——”李守芮趕緊上去扶住。 晏昭很快站穩(wěn),他面色如常,“無妨?!?/br> 無妨的,雖然是有一點不舒服,但是自己從不生病。再說了,不過一點點不適而已,沒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這時候,云浮月正在后殿門口等著晏昭,她此刻已經(jīng)大好,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朝氣又嬌俏,讓人眼前一亮。 她遠遠就看到了晏昭,忍不住一笑。昨晚表弟細心地照顧她,讓她現(xiàn)在想起來心中都暖暖的,所以,今日覺得大好以后,她第一個想見的人就是表弟。 不過,待晏昭走近了,云浮月卻看出不對來。 他臉色蒼白,唇色淡到幾乎沒有……往日里經(jīng)常倨傲的眉眼,今日也懨懨的。 難道……表弟生病了么? 云浮月往前走了幾步,果然,晏昭眼神渙散,走起路來好像也有些搖搖晃晃地。 他好像都沒有看到自己過來了……云浮月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大著膽子,摸了摸晏昭的手。 好燙啊…… “何事?”晏昭兇狠地瞥過她,他不是沒有看到云浮月,只是不想理會罷了,畢竟,表姐不是對自己很是厭煩么? 不過這一次,看著對自己橫眉冷對的晏昭,云浮月卻沒有害怕,她心里嘀咕著,這表弟果然生病了,現(xiàn)在他生起氣來,都沒有往常兇……反倒看著像一條故作兇狠的小龍呢。 這么想著,她索性將手放在這條齜牙咧嘴故意嚇人的小龍頭上,看看這條小龍究竟病到了什么程度。 誰知將將放上手,那灼人的溫度就使得云浮月驚呼起來,“啊——表弟,你怎么了?!” 表弟好像真的沾了她的病氣兒了!他居然這么燙! 晏昭沒想到這個女子膽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摸自己的額頭,頓時,他氣得就想把云浮月的手拂開。 但是,晏昭剛動了動手指,就覺得眼前一黑。 “表弟!”云浮月沒想到晏昭會嚴重到昏了過去,千鈞一發(fā)之際,她趕緊近了一步,如此一來,晏昭就被她緊緊抱在懷里。 云浮月抱緊了他,頓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什么,她咬了咬唇,終于艱難地抬頭環(huán)視一圈圍著的宮人,“你們可什么都沒有看見?。∶魅栈噬闲褋?,萬萬不敢亂說!” 就表弟那個愛面子的臭脾氣,若是知道自己昏倒在一個女人懷里,那還不得殺了她啊…… 第40章 “快去把太醫(yī)叫來。”云浮月強作鎮(zhèn)定地指揮兩句, 然后又低下頭看著懷里的表弟。 他的溫度這樣嚇人,恐怕已經(jīng)病了許久了……如果真是這樣,那表弟他該多么不舒服???既然這樣, 為何不說出來,還要一個人強忍著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晏昭還不清醒的原因, 云浮月突然發(fā)覺,如今在自己的懷里, 明明是個清朗俊逸的秀美少年, 哪是平時那個陰郁暴戾的少年天子?這樣看起來,明明就是兩個人! 這個少年看起來這般干凈秀氣,他絕對不是自己那個表弟!那個笑起來會讓人后背發(fā)涼的晏昭! 突然, 桃紅小聲的提醒打斷了云浮月的沉思, “娘娘, 徐太醫(yī)來了。” 老遠就見可憐地徐太醫(yī)帶著兩個徒弟小步跑過來, 他不住地擦著額頭流下的冷汗, 心里感慨自己倒霉……這幾天都是自己當值,結(jié)果皇后病完皇上病的,別是今年犯了什么太歲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攤上他啊…… 哎呦,晏昭這小祖宗可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徐太醫(yī)當場就為晏昭把起脈來, 半晌后,他的神情好看了點,“無妨,皇上不過是風寒入體,再加上急火攻心, 只要服藥休息,圣體很快便可痊愈?!?/br> 急火攻心?誰把晏昭氣得?唉,表弟還是脾氣太大了。 “那皇上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云浮月有些焦急,畢竟一國之君,若是不能及時處理朝政,恐怕國將大亂。 徐太醫(yī)趕緊回道:“娘娘放心,不消片刻,皇上便會醒過來的。” “哦……”云浮月終于放下心來,她指了指晏昭身邊的幾個內(nèi)臣,“你們幾個,把皇上扶回宮?!?/br> 那幾個太監(jiān)一時有些迷茫,“這……娘娘,把皇上抬進哪個宮?” 云浮月沉思一下,然后道:“昭德宮吧。”那里她照顧起來也方便。 誰料太監(jiān)們聽到這話,互相對視著,誰也不敢第一個碰晏昭。 “快點搭把手,本宮一人怎么抱得起來皇上呢?”云浮月說著,把晏昭摟得緊了點,不至于滑下去,“皇上現(xiàn)在昏過去了,等之后醒來就在宮里,若是我們都不說,他哪里知道誰碰過他?!?/br> 晏昭真是脾氣太大了,云浮月暗暗思忖,若是今天她不在這,表弟估計就是昏倒在了地上,宮人們也只敢圍觀,不敢碰他。 的確,晏昭素日里待宮人十分地苛責,如果不是今天云浮月在這,或許還真沒人敢動手。好在這會內(nèi)臣們得了云浮月明確的命令,便大著膽子試探著去扶那個暴戾的小皇帝了。反正……以后皇上問起來,他們就說是皇后下得令…… 正午天還熱著,等一行人進了昭德宮,都是一腦門的汗,誰也沒注意晏昭的手指蜷了蜷。 待一切妥當,云浮月便把下人們都打發(fā)了出去,又讓桃紅堆了些冰塊在角落里,頓時,這宮中才涼快了些。 天確實是一天比一天熱了,云浮月忍不住拿扇子給自己扇了兩下,卻又擔心表弟還在發(fā)燒,這么想著,她忍著燥/熱,走過去摸了摸晏昭的額頭,果然,還是有些燙。 于是,云浮月拿冰水浸了錦帕,仔細地敷在那人的額頭上,想為他降降溫。 敷好后,她笑瞇瞇地退后一步,欣賞那晏昭閉著雙眸人畜無害躺在那里的樣子,不知怎么……自己這心里竟然有點小人得志的愉悅。 呵、昨日仿佛是有個人信誓旦旦的給自己說他從不生?。?!那不知如今躺著人事不省的這一位是誰? 哼、終于輪到自己嘲諷嘲諷表弟了! 不過……到底還是因為自己,他才得了這病的…… 云浮月想到這里,眸色柔和了下來,再看著榻上那人蒼白的病容,她嘆了口氣。 “都怪我……”這話說得情真意切,語氣也十分溫柔誠懇,“表弟,你可一定要好起來?!?/br> 語罷,柔美的少女伸出手去,慢悠悠為晏昭處理鬢間的碎發(fā)。 指尖的動作輕柔仔細,那一刻,她并沒有注意到,晏昭的耳尖悄悄地紅了。 “小——娘娘,徐太醫(yī)已經(jīng)熬好藥了?!碧壹t突然進來,打斷了云浮月的動作,她一邊說著,一遍慢悠悠地送過去一碗湯藥,“娘娘小心著些,還有些燙?!?/br> 指尖傳來的溫度是有些灼人,云浮月應了一聲,然后小心翼翼端過來,“沒事,我吹吹就不燙了,你下去歇著吧,有事我會叫你的?!?/br> “是?!?/br> 桃紅恭敬地行了一禮便走了出去,剩云浮月一人坐在桌旁,輕輕攪動著褐黃色的藥水。 突然,她想起來,自己十二歲那年,云臨顓生病了,夜半時分,哭著鬧著要讓她去陪,說是jiejie不在就不要睡覺……但是那時候她很煩弟弟,所以不管那邊的人跑來催了自己多少次,她都沒去。 現(xiàn)在想來,是有些后悔的。 她有些出神,如果能再重來一次,她一定好好照顧弟弟…… 想到這里,云浮月又抬眼看向那邊靜靜躺著的晏昭,就見表弟面無血色,唇色幾乎透明,甚至連——咦?表弟的耳朵怎么那么紅? 一定是溫度過高了吧? 這么想著,她還專門過去摸了摸表弟的耳朵。 確實是有些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