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魔法……學(xué)院是什么？”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

    她還沒到能進(jìn)入學(xué)院的年齡，退一步說，天賦暫且不提，絕大多數(shù)魔法學(xué)院收的學(xué)生，起碼要能無障礙閱讀——畢竟他們又不開識字班，所以招的學(xué)生最小也得有個八九歲，通常也是十二三歲，至少能把字認(rèn)全了，還得有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

    趙馨不解那是什么，但還是遵照母親的要求認(rèn)真道謝。

    “馨馨年紀(jì)還小，等她上學(xué)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說——”

    這時，有個少年臉色不渝地開口，“父親已經(jīng)為她訂婚了?！?/br>
    “你懂什么！”

    領(lǐng)主狠狠瞪了他一眼，接著又露出一臉笑容看向凌旭，“馨馨才五歲，我確實(shí)有意為她商定一樁婚事，如果來日要去帝都上學(xué)，法師的學(xué)習(xí)畢竟不是幾年就能完成的，那婚事就作罷了，還是學(xué)習(xí)要緊?！?/br>
    “你和雷姆城子爵不是早都說好了嗎！”

    少年卻不依不饒地梗著脖子大聲說，臉上寫滿了不服：“那天我聽見你們說婚約定下了，等四meimei滿十四歲就把她嫁過去，既然是契約就不該冒然違背，我們家怎可做那背信棄義之舉——”

    “住口！”

    領(lǐng)主勃然色變，手中的勺子都被捏得斷裂開來，“你整天喝得爛醉，這話怕是你在夢里聽見的吧，給我滾出去！”

    他一邊怒斥自己的兒子，一邊不經(jīng)意地去看席上那位主教大人的反應(yīng)。

    宴席上諸人反映各異，有的垂首不語，有的幸災(zāi)樂禍，少女一手舉著酒杯，似笑非笑地抬起頭，深灰色的眼眸中燈輝流轉(zhuǎn)，卻無端顯出幾分森冷之意。

    他心里咯噔一聲。

    趙家雖然如今淪落成下級貴族，然而帝都某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卻傳得很快，尤其是關(guān)于那些大貴族的事——譬如說凌公爵的幼女，她和那個被祈愿塔錄取的天才平民險些訂婚。

    如今這事沒了消息，但是葉辰的名字卻傳遍了大半個帝國。

    包括和這事件沾邊的另一個人物。

    這人如今還就坐在那里。

    “我和雷姆城子爵閣下之間也只是商議——畢竟馨馨年紀(jì)還小，來日如果她不同意，那這事也不會繼續(xù)?！?/br>
    領(lǐng)主深吸一口氣，看向自己不成器的兒子。

    “你閱歷淺薄就少在這里胡言亂語！別說我們沒定下婚約，就算是定下了，婚姻一事和其他不同，但凡有一方不同意，婚約就該解除，這算什么背信棄義？而且難道為了一點(diǎn)子虛名，就要委屈你meimei一輩子，你算什么畜生東西？！你也配當(dāng)我的繼承人？！”

    少年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戴雅低頭抿了一口葡萄酒，目光卻沒離開宴席，一直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場好戲——

    戰(zhàn)士和法師世家的家主年輕時忙著修煉，因此大多結(jié)婚都不會太早，或者就算早早結(jié)婚也未必有孩子，所以五十多歲的家主，長子十幾歲是很正常的。

    這個男孩想必就是領(lǐng)主的長子。

    按理說除非他廢到不能修煉劍氣，或者修煉十年八年都是一個一階一星的水平，再或者有很天才的弟弟meimei，否則肯定是繼承人。

    這個一直忿忿不平的少年，無非就是嫉妒自己的meimei罷了。

    戴雅不知道出色的法師能否繼承戰(zhàn)士家族——也許會有些影響，畢竟戰(zhàn)士家族涉及到秘典，如果法師當(dāng)了家主，那么她的孩子日后成為出色戰(zhàn)士的可能性也會降低。

    不過這位領(lǐng)主閣下倒是挺會說話。

    剛才那幾句，全都是為了迎合自己吧。

    畢竟她在他們眼中就是個“甩掉舊婚約奔向新自由”的人。

    “父親！你不能這樣！”

    在短暫的震驚后，少年哭了出來，他雙眼通紅，神情扭曲地按著桌子站起身，“你，你只是想討好那女人罷了！”

    他氣得面目猙獰，一時間恐怕連自己姓誰名誰都忘了，甚至還轉(zhuǎn)向了戴雅。

    “就是總有你、你們這種不安分的女人，不愿好好待在家里聽從婚約嫁人，現(xiàn)在還想讓我meimei也變成那樣——”

    宴會上頓時一片死寂。

    “我表妹倘若還在家里，今天那個怒魔可能已經(jīng)沖進(jìn)城里，把你撕成幾片?！?/br>
    凌旭冷冷淡淡地說著，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

    青年微微抬起頭，霜藍(lán)的眼眸一片寒涼，幾個盯著他看的姑娘紛紛別開了目光。

    “不過她不會吃了你，畢竟你全身都充斥著垃圾的氣味，連當(dāng)?shù)碗A惡魔的食物都不配，所以她大概會把你的四肢扯下來，再把你扔到一邊，你只剩下半邊身軀，躺在血泊里慢慢疼死——也別求牧師為你治療了吧，畢竟神殿里的牧師里有一半都是女性?！?/br>
    少年臉上毫無血色，身體抖若篩糠。

    他整天待在城里，根本沒有親眼見過惡魔，只是聽人說起過，有時在村莊，有時在鎮(zhèn)上，還有幾次甚至跑到了城門口！

    對方說得太過逼真，仿佛那場景已經(jīng)發(fā)生而他親眼所見。

    “……”

    少年雙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

    整個大廳里依然靜得針落可聞，端著甜點(diǎn)的傭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縮在一邊，不知道該不該走上前，混合著酒香和烤rou香的空氣里，逐漸摻雜了蘋果派的rou桂氣息。

    凌旭倏然起身。

    領(lǐng)主的臉抽搐了幾下，如果從祖上數(shù)下來，論輩分，其實(shí)他和凌旭其實(shí)算是平輩，不過他可不敢再和對方拉親戚關(guān)系，“閣下，是我管教不當(dāng)，今晚我就把他送出城……”

    “趙延閣下，”黑發(fā)藍(lán)眼的青年微一抬手，“不必多想，我感應(yīng)到有人接近?！?/br>
    戴雅猛地抬頭，“……？？？”

    “小心點(diǎn)?！?/br>
    凌旭抬手戳了一下便宜表妹的額頭，“不過上次你已經(jīng)勝了她一回，她不是你的對手?！?/br>
    話音落下，他整個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這世界的人類通用語和中文不完全相同，第三人稱代詞是有陰陽性的，也就是說，當(dāng)別人說代指時，“他”和“她”的發(fā)音并不一樣。

    凌旭說這句話，戴雅能聽出指的是個女性。

    ——上次勝了她一回？

    戴雅在天梯賽里打贏過很多同學(xué)，但那些人都和她無冤無仇，也不可能跑到烏云城來，所以，符合這個描述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凌曦，一個是墨瞳。

    答案顯而易見。

    戴雅感到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

    不過一瞬，她就調(diào)整著平息下來。

    領(lǐng)主小心翼翼地看了過來，周圍的趙家人悉數(shù)一副不明覺厲的表情，“閣下……”

    “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教廷的通緝要犯，曾經(jīng)敗在我手下，這趟大概是來尋仇的。另一個和我表哥有舊怨?！?/br>
    戴雅說著大實(shí)話，臉上露出幾分頭疼的表情，“就不麻煩閣下了。”

    墨瞳既然來了，絕對不是一個人。

    否則凌旭不需要自己跑出去。

    他既然提前退場，必然是要截住葉辰，畢竟對上暗精靈雖然不會吃虧，但是墨瞳用影魔法逃跑很容易，而且凌旭無法召喚圣火，很難徹底將暗精靈殺死。

    ——那是她應(yīng)該做的。

    不過，下次一定要問問凌旭那家伙，關(guān)于白天出現(xiàn)的怒魔。

    怒魔那樣巖石般的身軀和嘶啞低沉的吼叫聲，凌旭竟然還能看出性別，用“她”來描述那個惡魔，這是怎么做到的？

    第84章

    烏云城的郊外夜色陰森，帶著寒意的霧氣瀠洄飄曳，彌漫了淪為廢墟的城鎮(zhèn)。

    他佇立在酒館的屋頂，身下的房屋塌了半邊，殘缺的墻壁暴露出嶙峋的尖角，在地面上投下猙獰的陰影。

    在下方一片狼藉的街道上，有人一步一步走出夜幕的黑影。

    “凌旭?！?/br>
    那人沉聲開口，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曦曦如今不在帝都，也不在寒月城，你對她做了什么——”

    凌家家主作為世襲公爵爵位的大貴族，領(lǐng)地為北境第一大城寒月，論面積來說，另外三大劍師家族無人出其右。

    凌公爵不常居于帝都，畢竟他是寒月城領(lǐng)主，還要處理領(lǐng)地里的諸多事物。

    凌曦本來是在祈愿塔上學(xué)，平時當(dāng)然住在帝都，然而近日里蹤影全無。

    葉辰甚至去了一趟寒月城。

    兩人身上有些魔法器具可以在一定距離內(nèi)相互感應(yīng)，他進(jìn)入寒月城地界后，依然沒有凌曦的氣息，這才意識到恐怕對方是被藏起來了。

    “這與你有關(guān)系嗎，葉辰?！?/br>
    酒館屋頂上的青年聲音冷淡，“曾經(jīng)你有機(jī)會，可以與我meimei訂婚，你表面上接受，卻一再拖延婚期——我不在意你為的是什么理由，或者想把你妻子的位置留給什么人。”

    葉辰沉默不語地站在廢棄的街道上。

    森森夜影在路面上拖曳而過，舞動出鬼魅般的形狀，遠(yuǎn)處森林里樹木發(fā)出詭譎的沙沙聲，街上的路燈悉數(shù)熄滅著，夢魘般的黑暗悄然蔓延。

    “她有的是追求者，不缺你一個。”

    站在高位的貴族清聲說道。

    他背倚著無星無月的黯淡夜空，俊秀的臉容上浮現(xiàn)出笑意，一雙冷澈蒼藍(lán)的眼眸泛著青芒，“她和我的妹夫過得很好，你這個賤民自然沒有資格參加婚禮?！?/br>
    凌旭——

    這個人不太對勁。

    不過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然后，葉辰就被他所說的話激怒了。

    “婚禮？”

    葉辰怒極反笑，“你以為這就能結(jié)束了嗎？我不會因?yàn)槿魏问露艞壦?，凌曦是我的人，無論她去了哪里，我都會找到她，將她帶回來?！?/br>
    “是嗎？”

    凌旭不置可否地挑眉，也沒有為這番言論大發(fā)雷霆，“你我都知道你只是在利用她，為了得到遺跡地圖，現(xiàn)在你的目的達(dá)成了，就不需要裝出一副情深不棄的樣子了吧，你根本不愛她，我都替你惡心。”

    “我不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