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華雖為謝君南的男妻,可到底也是個男人,如今的情況他并不方便去看望江碧青,只是得了閑時，去老太君的院子多多陪著老太君坐坐。

    夜晚，外頭又下起了飛雪。

    灼華從老太君那里出來，身后除了程嬤嬤，還有吳嬤嬤也一起陪著他，似生怕他也出事了一樣，面對這樣的情況，灼華不禁抬手摸向小腹，想到他跟謝君南合謀搞出來的那個謊言，灼華心里愈發(fā)的不是滋味。

    江碧青的事，明顯已經(jīng)讓老太君很是傷心了，如果老太君再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懷孕，豈不是會更加難受？老太君年紀(jì)那么大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她……能接受得了嗎？

    “四少夫人，老奴便送您到這里了”。

    風(fēng)雅園前，吳嬤嬤停下了腳步。

    灼華扭頭看她，輕嘆著把手里的湯婆子給吳嬤嬤手里塞了進(jìn)去，吳嬤嬤明顯一怔，正想拒絕，便聽灼華說道：“夜里涼，此刻又下了雪，嬤嬤回去還要照顧太奶奶，若是凍僵的手，別說照顧太奶奶，怕是也要讓太奶奶擔(dān)心了，嬤嬤還是拿著吧”。

    吳嬤嬤心里一緊，想到老太君這兩日傷心的樣子，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湯婆子朝灼華誠懇地道聲謝，就捂著手走了。

    灼華轉(zhuǎn)身入了院里，他又朝程嬤嬤看去：“程嬤嬤，你們也去休息，我今晚上不出去了，有事的話，回頭我直接叫王冬就是了”。

    程嬤嬤笑笑：“老奴將你送回房里再去歇息吧”。

    灼華點(diǎn)頭，轉(zhuǎn)身又往前走。

    程嬤嬤跟他身邊，雖沒說話，倒是讓身后的那一眾侍衛(wèi)先退下了。

    吳嬤嬤捂著手里的湯婆子回碧霞苑，推門進(jìn)去，看原本都準(zhǔn)備歇下的老太君，這會子又坐了起來，吳嬤嬤急忙放下湯婆子，就朝老太君快步走去：“老太君，您不是歇下了嗎？怎么又起了”。

    老太君輕輕一嘆，抬眼時見吳嬤嬤放在桌上的湯婆子有些眼熟，不由得有些狐疑：“這個湯婆子……”。

    “那是四少夫人給老奴的，讓老夫拿著捂手，他還說深怕老奴將手凍僵了，回來照顧不了太君，還要惹得太君心疼”。

    老太君面色淡淡一笑：“這個孩子……確實(shí)是個會疼人……”。

    吳嬤嬤也跟著點(diǎn)頭。

    老太君輕輕一嘆：“當(dāng)初第一次見到那孩子的時候，就覺得他長得干凈，那眼睛明亮的跟水鏡似的，現(xiàn)在京城里，還想看到這樣的眼睛可不容易了，就算有，那多半也都是裝出來的，四郎能娶到他，也是四郎的福氣，只是……哎……”老太君又是一嘆。

    吳嬤嬤安慰她：“老太君也說了，四少夫人人好，跟四少爺也很是般配，怎么就還又嘆上了氣？這么下去可對身子不好的啊”。

    老太君微微搖頭：“我這心里實(shí)在擔(dān)心，今日出事的人是碧青，我真怕明日會……”。

    吳嬤嬤心里一驚：“老太君，您這是……”。

    “當(dāng)初四郎與灼華成親的時候，老三跟老五他們都沒有過來，可進(jìn)門時，就有人膽敢做手腳為難四郎他們，眼下又出了碧青這檔子事……”老太君抓住吳嬤嬤的手：“你說說，會不會是府上有什么骯臟的東西，沒打發(fā)干凈的？”。

    老太君口中的老三跟老五，都是太老太爺?shù)挠H弟弟，是謝君南名義上的爺爺，只不過當(dāng)年太老太爺過世之后，這二人因與老太君發(fā)生口角，一怒之下便帶著人強(qiáng)行分了出去，這幾年來，也是鮮少走動了。

    老太君的擔(dān)憂，讓吳嬤嬤聽得心里一涼，不過她還是安撫老太君：“老太君，您別胡思亂想了，四少爺與四少夫人成親那日，跨的火盆，不是已經(jīng)弄清楚了嗎？都是底下的幾個少爺，不懂事胡鬧的，您呀也別太憂心了，若府中當(dāng)真是有什么牛鬼蛇神，您不用去管，老夫人也不會放著不管，您吶，現(xiàn)在只要好好休息，養(yǎng)好身體，等來年四少夫人再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小玄孫就是了”。

    小玄孫這個話題，似乎終于讓老夫人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她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口中叨念著小玄孫一定要像灼華，像灼華了才乖巧聽話會疼人，要是像謝君南的話只會氣人，如此反復(fù)念叨了幾次，老太君這才吳嬤嬤的伺候下又重新躺了下去。

    看著老太君對小玄孫的這份期待，吳嬤嬤長長一嘆，給老太君掖好了被角，這才吹了大燈，轉(zhuǎn)身出去……

    臨近子時，外頭雪下得更大了。

    灼華坐在屋里，分明就已經(jīng)梳洗過了，卻完全沒有睡意，實(shí)在悶得發(fā)慌，灼華干脆去謝君南的書架上抽了幾本書來打發(fā)時間，不過只因?yàn)樗麜畹貌欢?，認(rèn)得字也太少，那些之乎者也，子曰子曰的書他是一本也看不懂，不過還好有本是他能看得明白的大白話話本，上頭寫的都是一些志異小說。

    軟塌上，灼華臨窗而坐，他身上披著狐球，膝上蓋著毯子，桌上的琉璃燈散發(fā)著暖黃的光線，將屋子里的景色都映照的朦朦朧朧，灼華披散著長發(fā)，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他眼瞼下垂，長長的睫毛之下，那眸珠里面倒影著燭火的光芒，一點(diǎn)一點(diǎn)，如若星辰一般燿目異常。

    謝君南冒著風(fēng)雪，推門進(jìn)來，便看見珠簾后，灼華如此模樣，他心里一緊，當(dāng)即就被怔在了門邊似的。

    珠簾后的人，有些朦朦朧朧，琉璃燈的光芒，將他的倒影投影在花窗之上，雕刻在窗上的梅花圖案，花瓣嫣紅，映襯在灼華的耳旁，恍惚一看，竟像是他頭上的裝飾，裝點(diǎn)的灼華似乎又更柔美了三分。

    杵在門邊，謝君南不知怎的，一時間竟是有些不敢上前，似生怕會打破了眼前的景象……

    他倒是不想弄出動靜，不過灼華翻書的時候，眼瞼微抬，覺得前頭似有人影，當(dāng)即猛然朝前看去，結(jié)果這一下，卻被嚇了一跳！

    他還以為見鬼了！

    謝君南立即上前，他撥開珠簾，身影完全出現(xiàn)在灼華的眼中：“怎么了？可是受了驚嚇？”。

    灼華拍著胸口，暗暗呼一口氣：“你回來了怎么也不出聲，你在門邊站了多久？”。

    謝君南輕輕一嘆：“回來也沒多久，只是在想事情，沒曾想?yún)s嚇到你了”。

    灼華蹙眉：“你可是在想大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