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棉簽，還有溫?zé)岬钠咸烟撬?/br>
    她蹲在了她床邊，拿棉簽蘸了糖水一點(diǎn)點(diǎn)替她潤色著干裂的唇，神情專注而認(rèn)真，于歸幾次想開口，又咽了回去，默默關(guān)上了門，把一室靜謐留給她們。

    顧衍之的喉頭動了動，水很甜，她很渴，嗓子眼里插著管子火燒火燎地痛，五臟六腑也痛，她很難受，很想解脫。

    她的眼皮動了動，又流出兩行清淚來，陸青時的手頓了一下，緊握成了拳。

    “我知道這很難受……”她依舊低著頭，嗓音有幾分顫抖：“但是你必須堅(jiān)持，顧衍之”

    她終于完整叫了她的名字，床單上落下水漬：“我們的比賽還沒有分出勝負(fù)，你要加油，我不會讓你白受傷的”

    中午刺兒頭作為消防隊(duì)代表來看望她，離開的時候被陸青時叫住了。

    “一起吃個飯吧”

    面對漂亮女醫(yī)生直白的邀請，刺兒頭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們有紀(jì)律……”

    陸青時轉(zhuǎn)身就走：“關(guān)于你們顧隊(duì)長的事”

    刺兒頭吐吐舌頭，趕緊戴上帽子跟上了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遺憾，不過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像陸醫(yī)生這種又漂亮又有能力的，多半是不可能看上他的，除非——眼瞎了。

    “今天怎么樣？”于歸換好防護(hù)服進(jìn)入了兒科重癥監(jiān)護(hù)室，躺在病床上的孩子閉目沉睡著，呼吸平穩(wěn)，體征安定，護(hù)士把診療記錄遞給她。

    “還行，感染也控制住了，剛宋大夫來過，說是再過幾天就能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了”

    宋大夫是兒科資深主治醫(yī)師，于歸放下心來，又問了一句：“這幾天安安mama來過嗎？”

    責(zé)任護(hù)士翻了個白眼：“不是天天都在你們急診大廳拉橫幅賴著不走嗎？哪有時間上這兒來”

    于歸自討了個沒趣，跟人道謝之后就離開了重癥監(jiān)護(hù)室，走廊上迎面走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正一間病房接著一間病房挨個墊腳透過玻璃屏蔽門往里看。

    “你是哪間病房的小朋友啊，快回病房去，這里不能隨便亂走的”

    于歸在他面前蹲下來，小男孩的臉上臟兮兮的，眼睛又大又亮，透著幾分靈氣，手里捏了半塊沒吃完的饅頭，奶聲奶氣地。

    “我來找我jiejie”

    于歸看了看四周，午休時間護(hù)士站也沒人：“你jiejie住在這里面？”

    “嗯！”小男孩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掌心里的半塊饅頭攤開給她看：“jiejie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醫(yī)生jiejie，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住在這里的兒童大多數(shù)不能自主進(jìn)食，僅靠營養(yǎng)液維持每日所需的能量，但看著他大大的眼睛，這話卻怎么都說不出來，于歸揉了揉他的腦袋。

    “你jiejie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安安”

    于歸一下子愣住了，五味陳雜，小男孩又過來扯她的衣擺，眼里盈出淚花來：“求求你了醫(yī)生jiejie，我jiejie已經(jīng)好久沒回家了，我很想她”

    于歸從兜里掏出紙巾來給他擦淚，又替他揩了鼻涕：“那你mama呢，你mama怎么不來看你jiejie？”

    小小的孩子垂下頭去，捧住了她的手：“mama不讓我來，我偷偷跑過來的”

    一瞬間心臟仿佛被擊中了，酸澀的感覺從胸腔里彌漫開來，于歸攥住了他的手：“那你答應(yīng)我，看完jiejie之后，要乖乖回到mama身邊去”

    小男孩這才破涕為笑，也回握住了她的手：“嗯！”

    從門診大廳出來后，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自己mama的背影，小男孩就松開了于歸的手，撒丫子跑了過去抱住了她的大腿：“mama！”

    安安mama正四下尋找著自己失蹤的兒子，猝不及防之下被抱了個滿懷，眼里溢出欣喜的淚花來，一巴掌拍在了他腦門上，下手卻是不重：“你個不省心的東西你跑哪兒去了你！”

    小男孩興奮著，指著于歸道：“mama，就是這個醫(yī)生jiejie，她帶我去看了jiejie！”

    小男孩搖著她的手臂：“jiejie醒了，還跟我說話來著！護(hù)士阿姨還給了我糖吃，mama你看！”

    他攤開掌心，兩粒大白兔奶糖已經(jīng)快被捏化了。

    安安mama一巴掌拍掉他掌心里的糖果，臉色冷下來用手指戳著他腦門大聲罵：“你個小兔崽子別人施舍一丁點(diǎn)兒小恩小惠就把你的魂兒勾跑了！那些穿白大褂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她把你jiejie的腿鋸掉的！你還上趕著去叫人家jiejie！吃里扒外的東西看老娘我不打死你！”

    一邊說一邊扯了他的褲子，拿鞋底揍著他的屁股，小男孩看著掉在地上的糖果哇哇大哭，安安mama罵的越發(fā)起勁了：“我讓你跑！讓你跑！從小你那個畜生不如的爸就不管你，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們姐倆兒拉扯大！你再給我跑！”

    于歸看不下去了，走過去把糖果撿起來，替小男孩擋了幾下，手背上好幾道紅印子，她把糖果塞進(jìn)小男孩的衣兜里，替他擦著眼淚。

    “我教訓(xùn)孩子你算什么東西！給我讓開！”安安mama說著又要過來拉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