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潔明快的裝修風(fēng)格，是她喜歡的格調(diào)，只是還添了許多別的東西，茶幾下的游戲手柄，電視柜上放著的用彈殼做的坦克模型，門口挨在一起擺著的兩雙拖鞋，以及蹲在沙發(fā)旁邊虎視眈眈的牧羊犬。

    陸旭成突然扯著嘴皮笑了一下，他覺得他要是真的和人吵起來，恐怕不用等那個地痞流氓回來，這只狗就會跳起來撕了他。

    但他今天來，還真的不是來吵架的。

    他和陸青時這一輩子吵了太多架了，把那些僅有的親情都消磨完了。

    “你愛吃的蘋果，爺爺去給你洗一個”陸旭成顫顫巍巍打開拎著的塑料袋，拿出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一瞬間仿佛光陰回溯，慈眉善目的老人蹲在她面前：“好啦，青時不哭了，你愛吃的蘋果，爺爺去給你洗一個，好不好？”

    “好！”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

    如今的陸青時只是冷冰冰的拒絕了：“不用了，我吃不了，有什么話說完趕緊走”

    陸旭成怔了一下，只好又放了回去，把袋子系緊。

    “好，好，那等你好了吃”

    他坐在向陽的那一面，銀色的發(fā)絲在陽光的照耀下十分刺眼，陸青時強迫自己挪開了視線，有些不耐煩。

    “你到底想說什么？”

    陸旭成長長嘆了一口氣：“你想再婚，想找個人陪你，我都不反對，但是……”

    “您是不是要說，顧衍之不合適，她是個女人，掙的沒我多，工作太危險，還比我小那么多，我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長久，還是趁早兩清，回到正軌上來？”

    陸旭成沒說話，表示默認(rèn)。

    陸青時扯著嘴唇笑了一下：“得了，您想說的我都幫你說了，回去吧”

    陸旭成抬頭，深深看著她，溝壑縱橫的臉上有一絲痛心：“我知道你因為你爸爸mama的事，因為樂樂的事一直對我有怨，我不怪你，因為我除了是父親，我還是醫(yī)生，是中國國家科學(xué)院院士！我有責(zé)任在所有醫(yī)生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帶領(lǐng)我的團隊率先研制出非典疫苗，不然你以為你今天還能坐在這里？早就跟你爸媽一樣去見了祖先了！”

    陸青時也激動了起來，微微喘著粗氣：“是，您偉大您無私，所以您就看著我爸染上非典不救不治，詳細(xì)記錄他的病程，在他的身上做試驗！這我都忍了，我說過您什么了嗎？！可是樂樂啊……”

    她用手捂住了臉，嗓音有些哽咽：“樂樂做錯什么了嗎？他還那么小……整天纏著您叫太爺爺……您為什么不救他……為什么……”

    陸旭成哆嗦著嘴唇，渾濁的眼睛里泛起了淚花：“你以為就你失去了兒子嗎？！我也失去了我的兒子！兒媳婦，重孫子，現(xiàn)在連孫女也……”

    “不！”陸青時驚聲尖叫起來，打斷了他的話：“當(dāng)初如果是您做那個手術(shù)的話，樂樂一定不會死，一定不會，一定不會的……”

    陸旭成站了起來，顫顫巍巍轉(zhuǎn)身：“你還不明白嗎？是你的自大害了他”

    第92章親密

    顧衍之拎著菜上樓的時候，陸旭成正好推門而出,佝僂著身子,扶著樓梯扶手,拾級而下。

    她伸手扶了一把：“我送您”

    老爺子搖搖頭,甩開她的手,從上衣兜里摸出個U盤遞給她。

    “這是？”

    “手術(shù)她不愿意做保守治療總是要做的吧，這是我和國內(nèi)外專家討論后給出的治療方案,你拿去給她的主治醫(yī)生吧”

    顧衍之拿著這個輕飄飄的有些磨損的U盤，心情有些復(fù)雜：“您為什么不自己給她？”

    老人家冷笑了一聲,拄著拐杖下樓：“我給她也要愿意收才行”

    顧衍之一直把人送到了樓門口,陸旭成回過身來看著她：“還有一句話幫我?guī)У?，她哪天要是改變主?愿意做手術(shù)了，可以隨時到北京來找我”

    顧衍之微微鞠了一躬：“謝謝您”

    陸旭成轉(zhuǎn)身，背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再沒有拿拐杖揍她的那種精神頭兒。

    “行了，別送了,去看看她吧”

    顧衍之噔噔噔跑上樓,推開門，屋里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臺燈,陸青時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屈膝窩在沙發(fā)里，散著頭發(fā)，看不清表情,身子在微微顫抖。

    顧衍之心疼極了，放下手里的東西，小心翼翼挪過去：“青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