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結(jié)局？”他忽然聽見鳳霄如是問道。

    崔不去微微歪頭，認真想了想：“從前我以為會死在崔家，但沒有，幾次險象環(huán)生，我也以為自己會死，也沒有，后來在突厥，我以為我會死在玉秀手里，最后，卻是你趕了過來。”

    鳳霄的笑意未達眼底：“那你的運氣還不錯?！?/br>
    崔不去點頭：“我也覺得——”

    話音未落，鳳霄的手已往前遞出。

    崔不去只覺胸口有異物插入，劇痛的感覺隨之冒出來，傳遍四肢百骸。

    他低下頭，看見胸前那把已經(jīng)全數(shù)沒入的匕首，看見血從傷口處泉涌而出，很快將前襟染紅。

    疼，太疼了。

    他蹙起眉頭，似要回憶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在什么時候。

    好像是離開崔家那年，喘鳴與心疾同時發(fā)作，途遇大雨，他蜷縮在屋檐下，卻遮擋不住被風(fēng)瓢潑而來的雨水，劈頭蓋臉，衣裳淋淋，那時還發(fā)著燒，腦袋昏沉，他幾乎以為自己性命將絕。

    還有上次，在西突厥營帳，他用奈何香算計了玉秀，同樣讓自己也中了奈何香，引發(fā)舊疾，脖頸被玉秀扼住，眼前天光亂搖，連喘息都格外艱難。

    可那時，也沒有現(xiàn)在這樣疼。

    難道匕首上有毒？

    他下意識想要深吸口氣，卻越發(fā)牽動傷口，疼得渾身震顫，面色比方才那兩名美貌婢女身上穿的雪白紗衣還要白上幾分。

    粗細不均的喘息混著血沫從嘴角溢出，唯獨沒有呻吟。

    鳳霄以為自己能聽見對方的冷笑嘲諷，惡毒咒罵。

    可什么都沒有。

    他只看見崔不去沾了血的薄唇輕輕顫動，近乎無聲地吐出一句話：“上回你救我一命，這次就算還你了吧?！?/br>
    鳳霄的手不由自主微微一抖。

    他還握著刀柄不放，這個舉動立時令對方的痛楚更深，濃稠血水順著嘴角滑落至下巴尖處，又一滴一滴，在衣領(lǐng)上暈染擴散。

    短短片刻之間的變故，令所有人都呆了一瞬。

    元三思露出不可思議的驚訝，連玉秀也以為鳳霄瘋了。

    崔不去即便不投誠，現(xiàn)在也殺不得，他不過是想折磨對方出氣，鳳霄卻更狠，直接一出手就要對方的命。

    “住手！”

    范耘大喝一聲，出手推向鳳霄。

    后者竟也不閃不避，任由范耘推得退了兩步。

    范耘上前察看崔不去的傷勢，出手如風(fēng)，點了對方幾處大xue，再讓人立刻送來紗布和金瘡藥。

    鳳霄這一手實在狠絕，整把匕首完全沒入崔不去的身體，不留半點余地，便是玉秀，也說不出半分他作假的話。

    “鳳公子太魯莽了！”范耘沉聲道，“就算他現(xiàn)在不肯投誠，留著也還有用處?！?/br>
    他小心翼翼抽出崔不去胸口的匕首，刀尖拔出時，又是一股鮮血涌出，崔不去背靠石頭，一動不動，任憑施為，人已陷入半昏迷。

    鳳霄冷冷道：“我說過了，有他，沒我。有解劍府在，我看不出留著左月使還有什么用處，等他通風(fēng)報信，向朝廷告發(fā)我嗎？”

    范耘怒道：“他若死了，會壞了我們許多布置！”

    鳳霄似笑非笑：“沒想到范先生竟還如此重視他，不愧是昔日得意弟子，終究有幾分情分在，只是你都將人引到這里來了，再表現(xiàn)得如此緊張，不覺得虛偽嗎？”

    范耘沉聲道：“如今左月局眾人還不知他已身陷此處，我們正好用他來引出左月局，趁勢一網(wǎng)打盡。還有，樓主對崔不去惺惺相惜，之前發(fā)過話要親自見他一面，如他有所閃失，我又該如何向樓主交代？”

    鳳霄撣撣衣塵，滿不在乎：“這就是范先生自己的事兒了。”

    說罷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轉(zhuǎn)身灑然離去。

    元三思見他隱沒于黑暗之中，方才低聲道：“此人狠辣無情，對昔日同僚，說殺便殺，只怕養(yǎng)虎為患。”

    玉秀哼笑：“他倒是幫我出了口氣，若非范先生不讓，我早就想殺了崔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