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不該有什么別的想法，但在他對向海點頭時，他私心以為向海不會再在他身上強加這些東西了。

    然而事實是，兩個戒指都套在了他手上，腳上的枷鎖沒解開，壓在他身上的禁制只多不少。

    他還是不相信他，求婚不過是個儀式，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他還是要等對方中午回來，給他解鎖，五點的時候再套回去。

    說什么漂亮話。

    但另一方面，自從向海和他求婚以后，實際上讓他的心情rou眼可見地好起來，前段時間對方在陽臺上裝了個秋千，一直沒空坐，這幾天天氣晴的時候，他們就會一晃一晃地在上面吃水果，曬太陽，向海像從前那樣念故事給他聽，一如既往地平淡如水，可他就是喜歡那樣，貓在對方懷里，時不時舉起拳頭抗議他讀得太快了。

    向海會牽過他的手，碰一碰他手上的戒指，然后聽他的話開始慢慢念，時間也像他念書的速度一樣變得很慢，有時候他看著西沉的日頭，總覺得他身邊的時間已經(jīng)不會流逝了。

    從前他沒那么喜歡夕陽，因為它總帶著些悲傷的意味，是向?；丶业奶柦牵彩前⒁炭赡芟萑氚d狂的起點。

    那些記憶已經(jīng)老舊得泛黃了，可他太過于無所事事，以致于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起來。

    “哥，你要回家了嗎？”

    “再等一下，還有一點光?！?/br>
    “哥不喜歡回家嗎？”

    小向海朝后面的別墅看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了最頂層，輕輕地說：“有一點。”

    “為什么呀？”小陸見森歪著腦袋，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但他要矮一點，所以停在了下一層上，“因為叔叔很兇嗎？可是哥成績很好，也沒在學校里打架。”

    小向海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我不怕我爸?！?/br>
    小陸見森咬了咬手指，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哦，你不喜歡阿姨啊?！?/br>
    對方忙轉過來：“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向海的聲音因為撒謊而低了下去，他不是不喜歡母親，他只是怕，回家以后父親規(guī)定他要先去看看母親，但每每他都把這件事當成是任務去完成，哪怕大部分時候母親都能正常地摸著他的頭，說“圓圓真棒”。

    她不懂自己不喜歡“圓圓”這個奶名，不懂他眼里的畏縮，不懂他拿的成績獎狀，但這些都不重要，只要她不發(fā)瘋，他就能假裝自己是個愛母親的乖孩子。

    “哥如果不想一個人去的話，我可以陪哥去啊?！?/br>
    小向海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兩個人沉默著收拾著書包，一塊兒進了別墅。

    上樓的時候，小向海終于開了口：“團團你……不，不怕么？”

    小陸見森想也沒想，就答道：“我很怕叔叔的?！?/br>
    “不，不是，我是說，我mama她，她有時候會……”

    “哦，這個啊，嗯……”他又皺著小眉頭思考，“我不知道，有時候我覺得——覺得那種感覺，很熟悉?！?/br>
    “啊——啊！啊啊啊——”

    還沒等小向海有所反應，樓上就傳來了歇斯底里的叫聲，他下意識地向后退著，小陸見森卻沒有動，他還站在樓梯上。

    “快給醫(yī)生和先生打電話，不，快把小少爺們抱出去！”

    “不，不要——圓圓，圓圓！不要走，mama在這里??！團團，圓圓，mama在這里??！”

    樓下的阿姨們急急忙忙上樓來要把他們倆帶出去，臉上無一不帶著驚恐的神色，小向海捂著耳朵不忍心聽，卻見小陸見森掙開了阿姨，一溜煙跑上了樓。

    “團團！團團！”

    他也掙開了抱他的人，踏上最后一層臺階的時候愣了一下，最后咬了咬牙，還是上去了。

    “阿姨，阿姨，團團在這里。”

    小陸見森站在發(fā)瘋的女人面前，墊著腳，舉著雙手，女人還在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搓揉著自己的眼睛，但她已經(jīng)不尖叫了，似乎是花了好長時間辨認面前的孩子是誰，最后終于冷靜下來，緩緩跪了下來。

    “團團？團團，團團，來阿姨這里，阿姨抱抱你?！?/br>
    “嗯?！毙￡懸娚呱锨叭?，圈著對方的脖子，撲進女人懷里，奶聲奶氣地說著，“阿姨不怕哦，太陽下山了，才會天黑的，明天早上，太陽又會升起來了，又是亮堂堂的一天啦?！?/br>
    “嗯，嗯，謝謝團團，謝謝團團?！?/br>
    女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著話，大部分語句他都聽不太懂，但他很喜歡這樣的擁抱，柔軟的，傾注全部感情的，還伴著一點韻律，搖得他想睡覺。

    醫(yī)生很快就來了，這是女人少見的不需要打鎮(zhèn)定劑的時候，醫(yī)生夸他做得好，但以后要把安危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