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趙研解釋，劉國華開口說：“阿姨，你別怕，那是咱兄弟，那車就是咱的?！?/br>
    樹林與盤山路相連的地方是一截土崖，土崖陡峭。劉國華抱著孩子三兩步蹦了下去，把孩子遞給顏城，走過來對女人說：“阿姨，你跳下來，我接著你?！?/br>
    “不用，我下得去?！?/br>
    劉國華：“你那樣子太慢了，你直接跳，我接著你?！?/br>
    她也急著走，一分鐘都不想耽擱，就聽言跳了，一下子撲到劉國華身上，沖力還不小，劉國華腳下沒站穩(wěn)，向后退了好幾步，腳后跟頂上車輪才停住。

    女人站穩(wěn)，拉開距離，“你……你沒事吧？”

    “能有什么事，你那么輕?！?/br>
    這邊顏城把熟睡的孩子放進(jìn)車?yán)铮缇拖蜈w研迎過去了。

    土生土長的山里人，這種高度的土崖根本就不算什么，沒等顏城走過來，趙研已經(jīng)幾步下來了。

    趙研：“快走，你們趕緊走?！?/br>
    黑暗中，顏城拉了下他的手，“比說好的時間遲了這么久，不順利嗎？”

    “還好，有驚無險(xiǎn)?！?/br>
    顏城：“手怎么這么涼，要不你現(xiàn)在跟我們走，明天我再送你回來？”

    “不行，我必須現(xiàn)在回去，明早隔壁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我也不在家，會起疑?！?/br>
    “那你小心點(diǎn)。”顏城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掛趙研脖子上，又把自己的手套給他，“這你戴著，車?yán)镉信瘹?，我用不著，回去小心。?/br>
    “你們也要小心，這包子你們路上吃，我媽讓帶的，還溫著，快走吧，到了給我發(fā)信息?！壁w研從身上背的布包里取出包子給顏城。

    山里夜半沁涼的冷空氣里混進(jìn)幾絲rou菜香。

    劉國華打開后車門，讓女人坐進(jìn)去，自己也跟著坐進(jìn)去，關(guān)上車門，從車窗向這邊喊：“你倆差不多行了，阿城，快走吧?！?/br>
    “快走，再聯(lián)系?！壁w研揮了揮手，讓顏城走，轉(zhuǎn)身幾步上了土崖，消失在楊樹林里。

    看著趙研跑進(jìn)楊樹林，顏城的目光往上移，看到楊樹荒涼的枯枝在暗灰的夜色里被風(fēng)吹得左右搖擺，再往上，萬里夜空，只有一輪彎月，撒下一地的霜寒。

    周圍群山不語，只有寒風(fēng)穿過樹梢和山谷。

    顏城轉(zhuǎn)身走向車，打開駕駛座車門，坐進(jìn)去。沉寂的夜里響起發(fā)動機(jī)引擎的聲音，車前的遠(yuǎn)光燈大亮，劈開荒涼濃重的夜色，車子飛速開了出去。

    這條路他從小到大走過無數(shù)次，閉著眼睛都能走，趙研走得很快，他把圍巾拉上去擋住臉，圍巾上有顏城身上的味道。

    走到山頂要下坡頭時，看到那個狗窩，趙研手伸進(jìn)布包里的塑料袋中，取出另一根豬骨頭，這次見了骨頭就不叫的狗終于吃到了骨頭。

    ……

    車行駛起來，顏城打開了車內(nèi)照明燈。

    “謝謝你們?！币粋€輕輕的女聲從后座傳來。

    顏城的目光從路況上移開，看了眼后視鏡，看到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后座的那個女人，一眼看去滄桑的感覺像三四十歲，可臉上卻沒有多少皺紋，皮膚蠟黃，蠟黃的皮膚上有幾塊深深淺淺的青紫，眼窩深陷，就顯得眼睛很大，卻沒有神采。

    快三年了，皮rou上的痛倒可以扛，沒日沒夜的精神上的折磨，讓她在如花似玉的年紀(jì)里迅速枯萎了。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那里微垂目光看著腿上的孩子。

    顏城移開視線，“不用謝，我們是趙研的同學(xué)。這里有包子，趙研剛才留下的，還熱著，要吃嗎？”

    “不吃。”

    劉國華再不叫阿姨了，燈光下，他看清了人，眼圈一瞬間就紅了，“姐，你多大了？”

    她一瞬間沒反應(yīng)過來，多大了？她覺得她在身后那座大山里好像呆了一輩子，想了想，她說：“24了。”

    才24歲……

    劉國華沒忍住眼淚，看著她的手說：“姐，你手指頭怎么了？”

    那半截小拇指愈合了，可瘢痕很猙獰，一看就是沒有得到合理的醫(yī)治，創(chuàng)傷隨著時間自然愈合的。

    她轉(zhuǎn)頭看向窗外，其實(shí)她已經(jīng)麻木了，她沒想訴苦也沒想遮掩，別人問了她就說，語調(diào)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