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惺惺作態(tài)嗎？”謝漪問道。

    劉藻立即搖頭，泄氣道：“我不是?！笨杀憩F(xiàn)出來，就像是。

    謝漪微微嘆了口氣，又問：“你可曾想過放下？”

    劉藻一陣沉默，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過，想過許多回，也試過許多回?！?/br>
    哪怕明知她雖想了，卻未做到，心也仍是一陣揪疼。謝漪咬了下唇：“是我傷你太過。”

    這回劉藻沒有沉默了，馬上道：“不是。我想放下，不是因你拒絕我，而是你顯得很累，很擔(dān)憂，存滿了顧忌，怕傷我，怕無意間與我希望。處處留意分寸。你本該昂首闊步，或執(zhí)政朝中，或避世離京，都該是灑脫無忌的。卻因我滿身負(fù)擔(dān)?！?/br>
    劉藻說著，扯了扯唇角，有些自嘲，又甚自責(zé)：“可惜我沒做到?！?/br>
    “倘若做到了，便沒有我們?nèi)缃窳?。你也不是?fù)擔(dān)，你與我而言從來都是不同的?！敝x漪說道，又與她承諾，“我不走，今生今世都陪著你。但凡你想，我都在你身邊?！?/br>
    她的語氣很冷靜，卻是敞開了心，在與劉藻傾訴。劉藻頓時(shí)高興。

    謝漪看著她有了笑意，也禁不住笑了笑，她又道：“銅燈之事，我不怪你，縱然當(dāng)時(shí)氣惱，之后不久便消了。你若是還想要，再鑄一盞?！?/br>
    她說著，想到那銅燈的樣式，終究還是羞赧，便又添了一句：“只是不要當(dāng)我的面?！?/br>
    這一句，非因不喜，單純是因羞赧。劉藻聽出來了，且還舉一反三地聽出，若真當(dāng)著謝相的面，謝相也不會(huì)生氣，多半也只紅著臉，責(zé)備一句無禮，余下的，也就隨她去了。

    劉藻一高興，連著咳了好幾聲。

    她還病著，謝漪忙撫她的后背，又摸她的額頭。

    還是燙。她算了算時(shí)辰，用過藥方不過兩個(gè)時(shí)辰，還得再等一陣，方能再服，于是便道：“陛下醒來，便不曾用膳，不如進(jìn)些吃食。”

    劉藻道：“好。”

    吃食都是備好的，是一碗粥，熬得稀薄，能直接喝下，加幾樣腌制而成的配菜，很易飽腹。劉藻有謝漪喂，自然是用下許多，直到碗將空了，方搖頭說：“飽了。”

    謝漪也不勉強(qiáng)，擱下了碗，又要她好生些，自己去打了水來，為她擦了擦手臉，讓她躺得舒服些。

    劉藻看著她為她忙碌，將她如此溫婉賢淑的舉止，與在朝中銳利老沉的模樣重合，竟無分毫違和，貼切得很，謝相就是這樣的。

    謝漪放好了巾帕回來，便見劉藻盯著她看。謝漪恐她又胡思亂想，便坐到她身旁，問道：“陛下在想什么？”

    劉藻凝視她，認(rèn)真問道：“你可愿為后？”

    第88章

    “你可愿為后？”

    劉藻許多年前就萌生了立謝漪為后的念頭，但宣之于口，還是頭一回。

    謝漪并不意外，但她也未立即回答。劉藻留意她的神色，謝相眉心沉靜，是在思索。劉藻便安靜等著，過了一會(huì)兒，謝漪道：“此事待你大好后再論?！?/br>
    劉藻便知，她不愿。

    倘若她肯為后，必會(huì)此時(shí)告訴她，讓她高興。既要拖到大好后再論，多半是不愿了。劉藻點(diǎn)了下頭，喉嚨有些發(fā)堵，略微沙啞，道了句：“也好?！?/br>
    謝漪為她掖了被角，又道：“安心養(yǎng)病。”

    劉藻笑了笑。

    她在床上躺了十余日，病勢(shì)反反復(fù)復(fù)，謝漪先是專心侍疾，后來，也不得不將公文搬來溫室殿看。

    大臣們見此，少不得一場(chǎng)議論?；实廴卷Γ撼夹慕?，但也沒有如丞相這般，徑直守在皇帝病榻前侍奉的。

    眼下恰是一尷尬時(shí)期，謝漪在將大權(quán)一點(diǎn)一點(diǎn)交出，劉藻也在逐步收攏，如此一來，相權(quán)削弱，君權(quán)增強(qiáng)，有些心思的大臣，不免便盯上了相位。謝漪行事頗嚴(yán)，她做權(quán)臣那段時(shí)日，為將戲演得逼真，還甚為霸道，少不得得罪人。

    如今她勢(shì)弱，早前壓下去的，都冒出頭來，膽子大的，話語便不怎么能入耳。

    劉藻一直未出殿門，不曾聽過。謝漪卻是知道的。她也未去搭理?；实鄄∏榉磸?fù)，她又兼顧著朝政，委實(shí)抽不出手來處置。她干脆如不曾耳聞一般，先將皇帝照料好了，再做打算。

    謝漪想得也簡(jiǎn)單，等她能騰出身來，再擇一二嘴碎之人，殺一儆百。他們心中如何想，她管不了，但口上，不能說。

    然而還未等她行動(dòng)，卻被劉藻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