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甄冥亦是。

    “據(jù)說當(dāng)年被邢雁鴻拿擎蒼一刀捅死了。”侯營囡朝施甄冥笑。

    施甄冥頷首微笑，說：“是了?！?/br>
    方才的肅殺一掃而光，二人像兩個喝茶聊天的兄弟，插科打諢。

    “不過會暗器的可不止他啊。”侯營囡說。

    施甄冥品口涼下的茶，已經(jīng)完全黑透的夜包裹住無處散發(fā)的熱，兩個人全身都是汗。

    “是了，這也是你從書冊上看到的，猜測不能當(dāng)作事實。”施甄冥拿出帕子擦手。

    侯營囡也費勁地從懷里掏出帕子來擦干臉上粘膩的汗，說：“那就查查，總會露餡?！?/br>
    侯府里暗潮洶涌，而施府也同樣。

    老陳走過來，對坐在屋里百無聊賴的施恩擇說：“看見大公子進了侯府?！?/br>
    施恩擇聽到這不動聲色地蹙眉，側(cè)首去看桌上油燈，周身的冷峻氣息逼人，老陳垂首彎腰忍住自己往后退的腳步。

    “侯林昌能夠那么快就輕易認(rèn)罪，這其中必定有蹊蹺。”施恩擇突然說。

    老陳有些不明白，問：“可侯林昌已經(jīng)在地牢咬舌自盡……”

    施恩擇將眼神從油燈的火芯上移開，轉(zhuǎn)向屋外，大門敞開，一旁伺候的下人全都回避，院子里靜悄無聲，只有此起彼伏的蟲鳴。

    “是啊，他把所有的罪都攬了，小到濫用職權(quán)，大到謀權(quán)篡位。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可疑?！笔┒鲹耖]上眼用心聽屋外的蟲鳴，空氣沉悶，擾得他煩躁。

    “他在包庇隱瞞什么?！崩详愐庾R到。

    施恩擇默認(rèn)，睜開眼，返到開頭的話題，接著說：“施甄冥選擇侯家做盾，以為這樣就能高枕無憂，呵......”施恩擇鼻腔里發(fā)出聲冷哼，決斷道：“可笑。”

    老陳垂首沒說話。

    “今日的藥拿給他了？”施恩擇問。

    老陳頷首，說：“給了。”

    施恩擇移上椅背，閉上眼，胸有成竹地說：“他有侯家又怎樣？邢雁鴻在我手里，他身上的毒也只有我能解，我身前可是有整個九原呢?！?/br>
    第46章 丁香

    臨安的夏要熱更烈，云既明來得時間越來越短，而紀(jì)無涯似乎有要事在身，邢清章不敢直接問他們二人，便轉(zhuǎn)去問錢益，錢益每次裝瘋賣傻，一把抱起平安就去熬藥。

    這夜，下起小雨，多日的悶熱一掃而光，紀(jì)無涯進屋時把沾滿潮氣的斗篷脫下，邢清章本能地伸手接，可這次紀(jì)無涯并未給他，自己把斗篷掛在醫(yī)館門前的衣架子上，說：“來的時候淋濕了，不用你占手?！?/br>
    邢清章點頭，讓平安去把做好的飯菜端出來，紀(jì)無涯這些時日每晚都和兩人一起吃飯，三人似乎回到一年多以前山上的生活，只是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是各懷心思。

    紀(jì)無涯把平安端出的湯飯接過去，又將竹筷擺好。

    “老師今日來得晚。”邢清章扒一口米飯，他看上去有些餓。

    紀(jì)無涯往邢清章和平安碗里夾菜，聽到此話時竹筷一頓，他笑了笑：“外面下雨，路上滑，走得慢了些?！?/br>
    窗外細雨淋漓，拍打在清安院木窗上，水珠從窗框流淌而下匯成一塊水洼。

    邢清章把飯往嘴里送，點點頭。

    他看不見，可不影響吃飯，平安總會把邢清章最愛吃的菜放他面前，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其余的菜就由紀(jì)無涯夾給他，這一年多里紀(jì)無涯不在，便由平安這樣做，現(xiàn)在兩人都在他身邊，邢清章根本不用夾菜，碗里的已經(jīng)夠吃。

    “淵兒......”紀(jì)無涯欲言又止。

    邢清章心思縝密，一聽便能知其意，說：“老師這幾日總是這樣，可是有什么話要告訴淵兒？”

    窗外忽飄進一陣風(fēng)，惹得油燈中燭火閃爍，他映進紀(jì)無涯蒼老的眸子里，那雙眸子已經(jīng)老得沒有光，只有瞳孔威震，跟著油燈一起閃爍。

    平安見氣氛有些僵，不敢夾菜，把筷子頭叼在嘴里，轉(zhuǎn)著眼珠來回瞧二人。

    窗外的雨聲蓋過一些細微的痕跡，包括紀(jì)無涯隱忍的嘆息，他閉上眼，又睜開。平安看出來，他的老師比一年前蒼老太多，無論是高束的發(fā)還是鬢須，全是清一色的灰白，雙眼眼尾耷拉，這讓平安無由來地感覺慌張。

    “你對云既明這個人了解多少？”紀(jì)無涯問。

    邢清章沒想到老師會突然提起他，面上神色微怔，他的耳不自覺地泛上紅潮，又故作嚴(yán)肅地把手中竹筷放下，面向紀(jì)無涯，一雙眼沒力氣地朝下看，油燈的光映進去，那是與紀(jì)無涯全然不同的光，是希望。

    “從前與他并不認(rèn)識，只是聽說，下山后我與他相處，發(fā)覺此人心地善良，雖是云家長子卻毫無公子做派，不論對百姓或是我與平安，都是盡心盡力。”提到云既明，邢清章似乎總有滔滔不絕的話。

    平安聽完立馬補充：“錢益哥哥也挺好的，還跟我一起熬藥?！?/br>
    紀(jì)無涯抬手摸平安的腦袋，略作停頓，終于問：“淵兒......你待他的心思......云既明懂嗎？”

    “什么？”邢清章問。

    紀(jì)無涯看著自家的徒弟，才發(fā)覺是自己將他與世隔絕太久，心中的愧疚更甚。

    “你啊......都還沒看清自己的心......”

    “我的心......”邢清章努力去思索自己老師話里的意思，可還未等他明白，便又聽到紀(jì)無涯說。

    “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