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笙張了張嘴，差點脫口而出自己是男子，可想到還要他送信，又閉上了嘴。他這輩子可能沒辦法親自告訴秦易這件事了，只能委托哥哥，把真相告訴他，同時還要提醒，若秦易情緒不對，便瞞他一輩子。

    他還很擔(dān)心，秦易知道自己受騙，會轉(zhuǎn)而報復(fù)大梁。

    他真的什么都做得出來。

    他只能再次開口，無力極了：“我命令你，放我下來。”

    秦易停下腳步，神情掙扎：“我好不容易……”

    “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秦易神色僵硬，緩緩將他放在地上，道：“你跟我走，我會一生對你好?！?/br>
    “湛禎也這么說過?！?/br>
    “我與他不同，我會服從你，尊重你，只要你想，我可以為你付出生命?！?/br>
    他漆黑的眸子看著咸笙，后者卻搖了搖頭，對于強調(diào)這件事，他感到了疲憊：“我說了，我不能走，大梁不能主動違約?！?/br>
    “又是大梁……”秦易眼神涌出癲狂：“就是因為你在乎，我才想毀了它?！?/br>
    “你走?！毕腆下牭教痈幕靵y在減輕，道：“完成我的命令?！?/br>
    “你若不走，我便會一直留下。”

    “你們誰都走不了。”

    后方傳來聲音，披著大氅的湛禎從墻角轉(zhuǎn)出，他抬眼，手銃烏黑的筒子對準(zhǔn)了秦易，嘴角微揚，語氣森然：“孤新做出來的火器，便先拿你試試威力吧?！?/br>
    開火的時候，他看到咸笙擋在了秦易面前。

    第52章

    湛禎瞳孔收縮。

    千鈞一發(fā)間,秦易抬手來拉咸笙，湛禎拔出腰間匕首扔了出去。

    當(dāng)啷一聲巨響,火器的鉛子與冷兵器撞在一起，分別迸到兩邊的墻上,跌落地面。

    還好……火器是剛做出來沒多久,射速還未達到極致。

    湛禎手指發(fā)抖的望著被秦易拉到懷里的咸笙,然后再次將火器對準(zhǔn)了秦易：“放開他，孤今日饒你一命?！?/br>
    咸笙急急催促秦易道：“快放手，你答應(yīng)我會把信送到的?！?/br>
    秦易下頜繃緊，一動不動：“我費心謀劃,就是為了把你接走……”

    咸笙胸口起伏，差點兒給他氣吐血,急切而痛苦的咳嗽了起來,湛禎臉色森寒，手指勾住扳機：“孤給你三息考慮,要么，把他留下,你自己走,要么……孤把你們都殺了?！?/br>
    秦易抬眼，“能與公主同生共死，且先謝過你的成全了?！?/br>
    咸笙一巴掌抽在了他臉上，湛禎心頭狠狠一顫。

    秦易是什么樣的人,他可能比咸笙還要清楚,這個男人是一條惡狼,他誰都能殺，誰都敢殺，咸笙居然當(dāng)著自己這個敵人的面掌摑他的臉……他屏住呼吸，渾身的肌rou都緊繃了起來——

    咸笙真的會死。

    他前所未有的堅信，并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阻止。

    秦易被打偏的臉轉(zhuǎn)過來，雙目布滿陰霾。

    咸笙厲聲道：“我以大梁長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給我滾?！?/br>
    秦易捏緊了手指，湛禎手指克制的壓住扳機。

    一片寂靜之中，他看到秦易終于動了，男人后退兩步，對咸笙道：“好?！?/br>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咸笙扶住墻面，狠狠咳了幾聲，鮮血跌落胸前，觸目驚心。

    湛禎終于回神，他渾身冷汗直冒，可能比咸笙本身還要恐懼，他快步走過來扶住咸笙，“笙兒……”

    咸笙低聲道：“為何救我？”

    “你是孤的太子妃?！闭康澃阉饋硗刈?，低聲道：“折騰來折騰去，還不是得回到孤的手里。”

    咸笙十分虛弱：“你不殺我？”

    “早說過不殺了?！?/br>
    咸笙垂下眼睫，他揪住湛禎的衣角，道：“你何時跟上來的？”

    “孤知道他的目標(biāo)是你，假裝出門不久便折回來了?！闭康澼p輕抱緊他，道：“你還好嗎？”

    “不好。”

    湛禎眼眶一紅，啞聲道：“那你還敢為他擋火槍？”

    “我不想他死。”

    “你很過分?！闭康澱f，他把咸笙抱回屋內(nèi)，取出戚思樂留下的丹藥喂給他，他神色冷漠，帶著幾分隱忍，咸笙疲憊的看著他：“我勾結(jié)秦易，你還要饒我？”

    “你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br>
    “我知道?！毕腆系溃骸拔以谡宜?。”

    湛禎胸口起伏：“你甘愿為了秦易去死，咸笙，你把孤置于何地？明明你說過……你沒有心儀之人，都是騙孤的？”

    他壓抑著，眼眶卻越來越紅，咸笙搖頭：“不是，我救他，不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我需要他送信。”

    “這件事，你我不是已經(jīng)商量好了？”

    “我不信你。”

    “……你不信孤，卻信他？”

    “他是梁人?！?/br>
    “你還敢說你不喜歡他？！”湛禎陡然暴怒，一掌拍碎了一側(cè)小桌，他無法抑制胸口翻涌的怒火：“他是梁人，卻分裂梁國，他是叛徒！可你還在為他說話……你還敢說不是因為喜歡？”

    “我……”

    “是你先欺騙了我！”湛禎對他說，水霧涌上眼眶，他應(yīng)該憋了很久，對著咸笙指責(zé)道：“孤那么喜歡你，孤對你那么好……本來可以不需要退讓十城的，本來孤那天晚上就可以要了你！可是孤不想委屈你，不想讓人看不起你，你來大晉，孤也極盡寵愛，恨不得時時刻刻把你捧在手心里，吃瓜子孤都伺候你，可是你怎么對孤的？你拿那種東西來羞辱孤！你偷偷給孤下藥，讓孤挨父皇母后的打！你明知道孤跟秦易是死對頭，你跑去青樓給他報信，今天還當(dāng)著孤的面為他擋槍！”

    “孤很生氣……你知道嗎，孤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可你那么脆弱，孤一頓不許你吃飯，你就好像要死了……孤想殺你，卻又怕你死，孤給自己找了理由，對你好的理由……很可笑對嗎？你看，你根本不信……那樣荒唐的理由誰會信！！”湛禎道：“你那么聰明，那么溫柔……為什么不能多想想孤，你騙了我那么久，孤只是這幾日沒有那么寵愛你，你就開始喜歡別人了！”

    咸章 未見過他這幅樣子，腦子微微一空，忽然手足無措起來，他下意識道：“不是的……我不喜歡秦易，也沒有報信……”

    “你又要騙我。”湛禎說：“你就是個騙子，還要那么嬌氣，你玩弄我，還不給我欺負你的機會，還沒動你就要死要活?！?/br>
    他那么委屈，委屈的像個小孩子，咸笙勉強撐起身子，不安又小心翼翼的道：“對不起，可是……我跟秦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的……”

    “孤已經(jīng)不在乎了?！闭康澊驍嗔怂?，“反正孤也只是暫時放不下你，但總會放下的?！?/br>
    咸笙把要說的話吞下去，低低道：“嗯。”

    “這件事到此為止?！闭康澯只謴?fù)冷酷，道：“反正孤不會再信你了?！?/br>
    咸笙：“……”

    他點了點頭，湛禎又道：“再說一次，你我之間恩怨一筆勾銷，這件事，孤就當(dāng)做從未發(fā)生，你要做好孤的太子妃，不許再出現(xiàn)今天這種事，否則……孤不會再原諒你?！?/br>
    咸笙看著他，又點了點頭：“好?！?/br>
    湛禎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又忽然轉(zhuǎn)過來，皺眉道：“你方才說，你喜歡的……是誰？”

    “是我自己?！毕腆戏讲疟凰歉睒幼优眯纳癫粚?，此刻已經(jīng)冷靜下來：“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不會隨便喜歡上別人的?！?/br>
    “……”湛禎喉結(jié)滾了滾，想說什么，又忍住了，想走，卻又停下：“秦易……知道你是男子嗎？”

    咸笙沉默了一下。

    他覺得湛禎定然又要挖苦他，說他男扮女裝仗著美色到處勾引男人，他最近總喜歡這么說，咸笙不理他，但不表示他愛聽。

    在他看來，任何人喜歡他或者討厭他都與他無關(guān)，他根本不在乎，也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他不喜歡聽湛禎說那些話，很討厭，很不舒服，還很……難過。

    湛禎又道：“因為以為你是女子，所以才來救你，對嗎？”

    咸笙道：“嗯?！?/br>
    “他不好?！背龊跻饬?，湛禎沒有罵他，而是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想他了，他若是知道你是男子，定不會像孤這樣對你那么好的?！?/br>
    咸笙看了他一會兒，輕輕一笑：“好。”

    哪怕拋棄了女子身份，他笑起來還是很好看，原本有些柔弱的氣質(zhì)，此刻盡數(shù)變成了溫柔，是一種……很讓人心動的溫柔。

    湛禎扭過去，又道：“那先這樣，孤還得去一趟皇宮?！?/br>
    “路上小心?！?/br>
    湛禎沒再理會他。

    咸笙躺下去，天還黑著，但他睡不著，腦子里翻來覆去的回憶著方才宣泄的湛禎，沒忍住有點想笑。

    “傻略略。”真的有點像小狗。

    他忽然相信了湛禎的話，他是真的想自己繼續(xù)做太子妃的，不是因為任何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理由，而是因為，他真的放不下自己。

    就是不知道……多久能放下，應(yīng)該很快的吧。咸笙想，湛略略看上去其實還挺灑脫的。

    這一夜，他被奇奇怪怪的情緒sao擾著，一直沒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外面?zhèn)鱽砹藙屿o，是湛禎從宮里回來了。

    天還是沒亮，他閉上眼睛，將手垂在床下，感到了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來。

    他又偷偷摸摸扒開窗戶縫了，這個家伙真是奇怪極了。

    冷風(fēng)消失，他聽到了很輕的推門聲，沒有腳步聲，顯然不是很想讓咸笙發(fā)現(xiàn)。

    咸笙的手被拿了起來，然后被放入被子里，下一秒，湛禎忽然松開他：“還不睡？在想誰？”

    真兇。

    咸笙轉(zhuǎn)過臉來看他，道：“父皇有沒有受傷？”

    “沒有?！闭康澏自诖差^，看了他一會兒，道：“誰給你的膽子敢打秦易的？”

    “不提他了行嗎？”咸笙嘆了口氣：“你去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