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到吉時，光影依依不舍的從他身上移開：那身形由模糊到真實，仿佛在眾人的瞳孔里模擬了場夢境。

    大夢初醒，卻無人再追究他是男是女。

    咸笙福身，垂下眸子：“父皇，母后。

    敢問這祭壇，兒臣是登，還是不登?”

    作者有話要說

    晉帝：登!

    百姓：登啊!!!

    略略：我是黑暗之神，我要把光明吞噬，讓你們都看不到我媳婦!!

    第86章

    清容沖出來的那一刻，咸笙忽然有了想將女裝脫下承認(rèn)這一切的沖動。

    就在所有人面前，最后做一次皇子，然后在祭壇被射殺，至少，他是站著死的。因為他清楚，今日之事，哪怕明面上不說，等回去之后，自己也會被秘密處死。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是南梁皇子。

    而即使這件事不為人知，以晉帝的性格，也一定會另尋由頭起兵，報復(fù)南梁

    但此刻是祈福盛典，他不在乎大晉顏面，卻必須要在平湛禎。

    湛禎反駁了清容，他只能將那一瞬間涌出來的沖動按回去，行出來，來到晉帝面前。

    敢問這祭壇，兒臣是登?還是不登?

    他太沉穩(wěn)，也太自信，就這一身衣裳穿出來：若說男子，也可，若說女子，也對。

    晉帝短暫恍惚了一下

    其實不需要問，理由是肯定的，因為此刻不許他上祭壇，就幾乎等于承認(rèn)了清容的話

    成笙不知道秦易跟清容做了什么交易，但他清楚清容縱然不夠精明，但也不傻。

    晉帝話落，湛禎已經(jīng)走了回來，“兒臣帶弓箭手過去。

    不可?！皶x帝道：“江欽過去了，先將秦易擊退。

    秦易是條瘋狗，他既然敢出現(xiàn)在這里，就一定做出了充足的準(zhǔn)備，萬民齊聚，稍有不慎，晉國無辜子民就可能被波及，故而不能亂箭射殺。

    咸笙轉(zhuǎn)身，抬眼。

    他看到一根箭矢直直沖著秦易射了過去，是江欽的手筆，他是大晉第一射手，素來例無虛發(fā)，固然今日不好施展，但最起碼也得給秦易一個教訓(xùn)：否則讓他在這等重事面前全身而退，晉國顏面何存

    秦易躲了一下，但還是被射中左肩，一個踉蹌，翻身從另一側(cè)躍了下去。

    臺下有人叫好。

    悄悄地，皇后身旁的湛茵溜了出去。

    咸笙沉默的收回視線，走向祭壇，湛禎忽然察覺不對，跟著他走了兩步，聽到他很輕的說了一聲

    有更多的兵馬被調(diào)了過來，由江欽市隊，無數(shù)弓箭手登高瞭望，不敢再分神

    咸笙提起裙擺，一步步走上祭壇。

    臺子很高，咸笙覺得，如果從這里跳下去：一定會被摔死

    但沒有意義。

    他死了，一樣沒有人會幫他恢復(fù)身份，甚至還可能讓南梁蒙羞。

    萬眾矚目下，他接過線香，念下祝詞，鐘聲響起：他屈膝跪拜，臺上子民潮水般一同屈膝。

    那莊嚴(yán)的鐘聲響過天際，咸笙合上眼晴，心道，固我非晉人，卻也生在皇室，一生學(xué)得保家衛(wèi)國為民謀福，今晉偏北大旱，民不聊生，亦如見梁人受苦，感同身受，請求上蒼庇佑，降下甘霖，賜民以食，救其水火。

    他叩首，重新起身，依然跪在那里，遙望東邊

    又想，隱蹣是我之過，卻也是情急所迫，若我暴露身死，請務(wù)必成全湛禎稱帝之心，他依了我，定倒戢干戈，兵藏武庫，平治天下，使千里同風(fēng)：海妄河清，四海升平。

    太子府，湛茵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進來“阿藥!你家先生回來了沒有?

    應(yīng)該今晚到家?！鞍⑺幝曇舸嗌?，道：“不知阿茵公主找先生何事?

    怎么辦怎么辦…要死了，除了小皇叔，我不知道該找誰了。

    她來回踱步，阿藥端了茶水過來，道：“公主喝口茶。

    別喝茶了!!我哥哥只怕要保不住太子之位，我嫂嫂只怕命都要沒了!

    阿藥瞪大眼睛，小臉凝重了起來：“您是說，太子妃出事了嗎?

    此次祈福果然引起軒然大波，太子妃是男是女在當(dāng)天下午便飛速滿了整個上京，成笙與湛禎一同乘車回去，直接就被叫到了晉帝暫住的永和殿。

    此時此刻，屋內(nèi)只有晉帝皇后，還有湛禎成笙：以及得晉帝重用的貼身近臣，外面則是隨時聽命的侍衛(wèi)。

    咸笙安靜的站在湛祗身邊，后者神色緊繃：直到晉帝開口：“把清容帶進來。

    到底是功臣遺女，雖被帶下去，但也沒怎么著她：她緩緩走進來，神色有幾分強作鎮(zhèn)定的慌亂。

    晉帝笑了笑，道：“清容，你看著朕。

    清容急忙叩首：“臣女知罪。

    “那幫舊部均已被削權(quán)：朕派出去的人都沒查到消息他們是怎么知道的?

    你慢饅說，不著急?！皶x帝瞥了一眼湛禎和咸笙，溫和道：“太子妃先坐下吧，身子嬌弱，別站壞

    湛禎直接拉過椅子，把咸笙按坐了下去。

    皇后抿了抿唇，不安的喝了口茶。

    清容看向咸笙，眸子里又涌出一股委屈，她驀然道：“是秦易!他跟湯禮確認(rèn)過，咸笙的確是男扮女裝，他自幼身體不好，所以這件事沒有人知道!

    秦易說的?

    是。"淸容道："他仝部都告訴我了，他說他也早就懷疑咸笙：之前咸笙托他送信的時候，就說過他有一個秘密要告訴秦易，但咸商欺騙了他…

    這事兒你可以私下跟朕說?！皶x帝道："為何要鬧到祈福那里?

    因為…秦易給我吃了毒藥，他逼我。

    咸笙眸色閃了閃，湛禎皺眉道："只怕不只是毒藥那么簡單，你們私下定然做個交易，他一定開出了讓你心動的條件。

    是!!“清容瞪著他，道："他說他也恨死了咸笙，他要咸笙身敗名裂，如果私下來說，陛下如此

    重視你這個太子，加上成笙美貌無雙，定會包庇，畢競陛下居然允許他在宮中行車!說不定還會把我秘密處死。只有祈福的時候，在百姓面前，把這件事攤開了，鬧的眾人皆知……只有這樣，才能逼陛下出手，咸笙才會得到該有的報應(yīng)……她的聲音弱了一下，又陡然上揚：“可他騙了我!!他根本不恨成笙，他利用我把成笙暴露，卻在那么多人面前袒護成笙，他是故意的!!他根本還是想要成笙!!就跟你一樣，就算他是男子，他還是想要他

    她臉上悔恨交加，晉帝忽然揮手：“扶郡主下去休息。

    陛下……!清容道："臣女被騙了：臣女不是故意的…女知罪，陛下唔

    她被堵住嘴巴帶了下去，屋內(nèi)又一次只剩下他們一家人。

    晉帝端起茶杯，強行控制，手卻還是微微發(fā)抖；他驀然抬手，杯子四分五裂，茶水飛濺，皇后打了個哆嗦。

    屋內(nèi)一片寂靜

    晉帝的目光落在湛禎身上，又緩緩看向了成笙：他生的太絕，太妙，只看這副皮囊，很少有人會想要傷害他。

    皇后。

    臣妾在。

    你帶咸笙下去，好好檢查一下。

    辛皇后看向咸笙，他妝容未卸，祭天長袍雖然脫下，卻依然出塵，這樣清雅絕倫的人，若強行扒了衣裳，可怪叫人不忍心。

    咸笙捏住手指，湛禎驀然走了出來，“父皇，清容就是個瘋子，她說的話如何能信?

    你把你父皇當(dāng)傻子耍是不是?晉帝語氣森寒："朕早就發(fā)覺他藏著事，你堂堂大晉太子，竟幫敵國皇子隱藏，湛禎，你這個太子，還想不想當(dāng)了?

    湛禎沒說話。

    他又道：“皇后，你在等什么?

    辛皇后站起來，一步步來到咸笙面前，道：“把他帶

    湛禎又跨了回來，一下子擋在咸笙面前：“母后，他不是，兒臣可以作證，他

    湛禎一晉帝吸了口氣，道：“你想讓朕，派幾個侍衛(wèi)來檢查嗎?

    湛禎眼圈紅了：“兒臣……

    湛禎。“身后傳來聲音，咸笙道：“別跟你父皇沖突。

    他以前說過類似的話，原話湛禎都記不清了，但他記得，咸笙說過，如果有一天身份暴露，讓他要跟父皇爭執(zhí)，他要湛禎在太子之位和他之間：選擇前者。

    他從湛禎身邊走出來，行了南梁禮儀：“此事與太子殿下

    湛禎忽然耳朵一動，他內(nèi)力極高，聽到了什么動靜，忽然打斷了咸笙：“笙兒已經(jīng)有孕了。

    成笙立刻看了過來，他臉色蒼白而孱弱，但今日之事，他心里卻始終平靜的很，像是早就料到這天

    他看著湛禎，道：“你不要胡鬧

    他最近有些害喜癥狀：前段時間和齊子由夫婦一起用餐，兒臣發(fā)現(xiàn)笙兒與薛琇有同樣癥狀

    晉帝眼神涼嗖嗖，皇后也皺起了眉，“禎兒

    哪怕再喜歡咸笙，她也不愿意看到湛禎欺君：晉帝的臉色陰郁了下去，他凝望著自己的繼承人，道："湛禎，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選擇維護他，還是選擇太子之位。

    提醒你一句，如果他沒有孕，朕今日就扒了你的冠服，以欺君之罪論處。"他說：“這可是要砍頭的

    皇后臉色大變，“湛禎！

    是真的?！罢康潧]有猶豫，一字一句道：“前兩日母后說，讓兒臣留意，別有了孩子都沒發(fā)現(xiàn)，所以兒臣特別根據(jù)笙兒近來反應(yīng)差了醫(yī)書，十有口口：是懷了。

    晉帝給氣笑了

    他萬萬沒想到，咸笙居然在湛禎心里占據(jù)這么大的位置，比他的太子之位都重，事到如今，竟還死鴨子嘴硬。

    好啊，你既然這么說了，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想宣哪個太醫(yī)來診?嗯?

    咸笙跨岀一步，卻瞬間被湛禎拉回來，他的手被握得很緊："戚思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