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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瓊從富川街經(jīng)半壁路實驗小學門前到了荷花池，她想順路去看黎小牛在不在那里。

    昨天答應(yīng)了郭幫城，晚上自己就反悔了，今早上打算去陽辛鎮(zhèn)，jiejie電話一來，計劃又取消了。米瓊總覺得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果斷，這一點她遠遠不如jiejie。

    除了jiejie，還有一個可以當自己主心骨的人似乎是黎小牛，米瓊沒有哥哥，她在心里就把黎小牛當成自己的哥哥。黎

    小牛私下里也說過，米瓊有時就有點依賴他，男人就得像座山讓女孩有所依靠，有所屏障。在武漢讀書幾年時光，黎小牛確實沒少幫她的忙，對她照顧也很周全。

    本來去年國慶節(jié)的時候，她和黎小牛等人打算去陽辛鎮(zhèn)，但由于黎小牛要執(zhí)行任務(wù)便沒有成行，后來黎小牛差點都把水夢梅給弄丟了。水夢梅回到學院后，無意中翻到米瓊影集時，上官致遠的照片勾起她的回憶，她對米瓊肯定地說，在石牛鎮(zhèn)的山區(qū)中學里看到過上官致遠。水夢梅看到的這張照片是上官致遠在漢口工地照的，這比水夢梅以前看到的戎裝照片更接近現(xiàn)在的上官致遠，所以水夢梅說起這事時非?？隙ā?/br>
    后來，jiejie到了學院告訴她，上官致遠確實在一個山區(qū)中學，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樂觀。

    米瓊在得到這個確切的情況時，原來打算寫封信到石牛鎮(zhèn)的那所山區(qū)中學，但信寫好后遲遲沒有寄出。時間一晃就是年底了，她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想和上官致遠當面傾訴。

    昨天，幾個人一起吃飯時，左嘉嘉就邀她年底去陽辛鎮(zhèn)富河村。晚上，看到上官致遠的照片掉落地上，自己突然有了一個人去找上官致遠的沖動，就過了一個晚上，因為jiejie的電話而變得猶豫?？磥恚约哼€是跟黎小牛他們一起去的好。

    在荷花池利源批發(fā)部，米瓊就看到黎小牛在和弟弟黎小龍說著什么。

    原來，昨天晚上快要打烊的時候，又有幾個小痞子來收保護費，其中有一個人老是提到一個叫“光哥”的人，似乎那個“光哥”是他們的老大。黎小牛有一種預(yù)感，這幾個收保護人的背后肯定有人，并且幕后指使人是賴天光。

    “好你個賴天光！跟我玩起了太極！我到石牛鎮(zhèn)，你就跑到縣城來，居然收保護費收到我黎家頭上了！”黎小牛恨得咬牙切齒，“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大早要收拾誰啊，小牛哥！”米瓊不知道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

    “米瓊，怎么是你？”黎小牛昨天沒有充當護花使者，回去都有點懊惱，沒想一大早米瓊就來找他了，心底的自信立即大增，怎么著，米瓊離不開他這個小牛哥。

    “小牛哥，年底一起去陽辛鎮(zhèn)吧！”米瓊開門見山地說。

    “去陽辛鎮(zhèn)可以，去富河村就不去了?！崩栊∨Ｕf，“富河村就沒有什么好玩的，除了鐘家寨有個鐘繇洗墨池，孟家莊有個古墓，孫家灣有個孫氏宗祠，再沒有啥了。再說了，這也沒有什么好看的?！?/br>
    “我想去看看上官致遠，不去富河村怎么行啊?！泵篆傊览栊∨５哪屈c心思。

    “怎么說呢，我雖說算是半個富河村人，但是家在陽辛鎮(zhèn)，在鎮(zhèn)上玩多痛快啊。好歹陽辛是我們富川縣的發(fā)祥地，人杰地靈，‘五里三進士，一族九舉人’；山川毓秀，富河十景有三景在陽辛，可去鳳棲洞探幽，或者去水庫劃船，再不中可去牛頭山探尋王質(zhì)墓……”黎小牛說起陽辛鎮(zhèn)來是如數(shù)家珍，“去富河村沒有啥意思，那上官致遠現(xiàn)在啊，估計是蔫頭耷腦的也沒有往日的精神頭了。”

    “誰說去富河村就沒意思了？有你這樣貶損上官遠的嗎？”不知什么時候左嘉嘉來了，她手里拿著本書，“好歹你是半個富河村人，和上官致遠也算是發(fā)小，數(shù)典忘祖無情無義！”

    “嘉嘉，你不是要參加縣里的雙推雙考嗎？怎么不在家里復(fù)習，跑出來了?！崩栊∨Ｒ姷阶蠹渭尉陀悬c不自在，這世上也只有左嘉嘉敢這樣數(shù)落他。

    富川縣自古月春書記來了后，在干部任用上搞了個“雙推雙考”，左嘉嘉現(xiàn)在想?yún)⒓涌h里的干部任用選拔考試，左大宇便讓她脫產(chǎn)復(fù)習。她早上起來從后門進了富川完中的cao場看書，看了一會兒就來找黎小牛。

    “我不是在看書嗎？”左嘉嘉揚了揚手中的書道。說不定考試就是走過場，他爸爸就說了，讓她脫下警服去給古月春當兩年秘書過渡一下，再轉(zhuǎn)到政界。

    “嘉嘉，當警察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要是不當警察了多可惜啊?！泵篆傉f。

    “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先考了再說吧，我也拗不過我爸啊?！弊蠹渭蔚溃耙淮笤?，郭幫城就說去找你，怎么就見你一個人出來了呢？”

    左嘉嘉聽郭幫城說，米瓊可能和他有戲，可這就是有戲?。恳淮笤绻鶐统侨チ怂?，她卻跑到這里來找黎小牛。

    “我去jiejie那兒，姐夫孟巖生病了，我去幫著照看一下小孩?！泵篆傉f，“嘉嘉，還是按你說的年底我們?nèi)ジ缓哟灏?。?/br>
    “肯定要去啊，我當上官致遠的面拍了胸脯的，楚人重然諾，一諾值千金！怎么能反悔呢！”左嘉嘉說這話里頗有一般大丈夫的氣概，“黎小牛要是不去，我們?nèi)ザ?，到時候去富河村找賴天陽就行了?！?/br>
    左嘉嘉覺得郭幫城有點不靠譜，這世上只有上官致遠才能拽得住米瓊的心，這富河村不但要去，還要幫米瓊和上官致遠好好修復(fù)關(guān)系。

    米瓊離開荷花池的時候，黎小牛又是心生懊惱：這個左嘉嘉真是會來事，就連復(fù)習考試也不閑著，跑到這里來折騰。

    “米瓊，你是來找你jiejie的吧！”米瓊一到師范門口，俞大慶就和她打招呼。

    是的，米瓊朝俞大慶莞爾一笑，應(yīng)答了一聲就進去了。

    “咦，這女孩真是漂亮，哥，你是怎么認識的？”坐在門衛(wèi)室里面的俞大寨看到米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米瓊，山茶中學已經(jīng)放假了，他今天一大早就來了縣城買年貨。

    “這是學校教音樂的米老師的meimei，姐妹倆都是美人胚子?！庇岽髴c知道自己這個堂弟也就這點雅好，一天不談女人就難受。

    “哥，這女孩真是個尤物，要條子有條子，要盤子有盤子，正面、背影、側(cè)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怎么看都好看?！庇岽笳@時干脆跑出來看走過門衛(wèi)室的米瓊。

    “大寨，你小聲點，這可是學校?！庇岽髴c看俞大寨那個樣子都快流口水了。

    “哥，這女孩要是讓我睡一晚上，我死而無憾。”俞大寨咂巴著嘴巴，喉結(jié)上下滾動，吞咽即將流出的口水。

    “老鼠還想貓bcao？白教了半年書，說話比我這個當兵出身的還粗魯！”已經(jīng)是保衛(wèi)科長的俞大慶皺了皺眉頭。

    “哥，這女的像那個什么人來著……像那個徐什么蕾……”俞大寨嘰嘰歪歪的，他可不管俞大慶高興不高興。

    “徐靜蕾，就演了一部《同桌的你》?！庇岽髴c沒事的時候就在門衛(wèi)室看電視，前不久就看了徐靜蕾演的電影《同桌的你》，“她們壓根兒就不像！”

    “就有那么點感覺，哥！關(guān)鍵是神似！”俞大寨并不知道徐靜蕾演過電影《同桌的你》，但他知道她是王朔的女朋友，那個寫《過把癮就死》的王朔，是俞大寨一生最崇拜的人?？墒?，他搞不懂為什么去年全國一陣風出現(xiàn)批判王朔的風潮，他老為王朔抱不平了：說了句，我是流氓我怕誰，就是痞子了？率真至極！比那些故作姿態(tài)的人高尚多了！

    米瓊敲開jiejie的房門，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里面居然坐著鞏漢康。鞏漢康和孟巖在那里正聊著病情：不管你怎么自信，你先去檢查一下，這樣自己也放心啊。

    “姐夫回來了……鞏老師，您也在這里。”米瓊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她看到鞏漢康已經(jīng)站了起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米瓊，放假了?！膘枬h康道，“你快大學畢業(yè)了吧？”

    “是的……”米瓊應(yīng)答著，她看到j(luò)iejie在那個窄小的廚房里忙著做飯，于是走了過去，“jiejie，姐夫不是挺好的嗎？”

    “瓊子，你來了，你姐夫也是時好時壞，如果再不見好轉(zhuǎn)，今年就去徹底的檢查一下……mama也是擔心你跑到陽辛去找上官致遠，所以讓我把你叫到這里來。”米琪道，她也是趁孩子睡著的功夫準備一下中飯。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孟巖去打開了門，是賴天陽。賴天陽是聽說孟巖身體不好，趁放寒假了來看看。

    “漢康，你也在啊?！辟囂礻柛@個曾經(jīng)當過他一年老師，卻從來沒給他上過一節(jié)課的老師加同學打了招呼。

    鞏漢康看到賴天陽，很氣地站起來跟這個昔日的同學加學生握了握手，站在一起寒暄了一陣就打算要走，孟巖和賴天陽于是送他出門。

    米瓊聽到賴天陽的聲音，從廚房跑了出來：“天陽，天陽……致遠來了沒有？”

    “咦，你怎么也在這里？”賴天陽在外面聽到喊聲，回到房里看到米瓊在急不可耐的等他回答。

    “米瓊，我們出去講吧?！辟囂礻柺疽饷篆偟饺ネ饷?，他怕米琪聽到。

    “你快說嘛，致遠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他來了沒有？”米瓊其實是個很嫻靜的女孩，從來沒有像這樣的猴急。

    “米瓊，你是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有氣質(zhì)了?！辟囂礻柎蛄苛艘幌潞退黄鹱叩綆煼禼ao場的米瓊搖了搖頭說。

    “致遠到底來了沒有，你倒是說呀？”米瓊聽出賴天陽話里有話。

    “他來了，不如不來的好！”賴天陽道，“米瓊，你知道嗎？上官致遠活得太可憐了。你不知道他心里有多苦，他活得有多累！如若不是我和菊子親眼所見，我都無法體會他一直是怎樣的在痛苦中煎熬！”

    “天陽，你別說了，你帶我去見上官致遠吧?！泵篆偟馈?/br>
    “你去見他又能怎樣？剛開始我還覺得你做得不對，連一封信都不給上官致遠寫，其實，你們這樣也好。還是菊子說得對，你們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辟囂礻柕馈?/br>
    “他在哪里，我要見他！”米瓊說，“我想過寫信，后來又改變了主意?！?/br>
    “他在五馬坊郵局的那個書攤上看書，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人除了愛好讀書就是寫寫畫畫?！辟囂礻栒f，“我總覺得你們……”

    “覺得我們什么？”米瓊看到賴天陽欲言又止，問道。

    “這樣吧，我和致遠約好在立交橋旁的運站碰頭的，我們在那里見面吧?！辟囂礻柋緛硎窍胝f，讓米瓊別去見上官致遠，他擔心已經(jīng)死過一回的上官致遠會承受不了這種折磨。上官致遠過了春節(jié)就要去打工了，米瓊畢業(yè)后聽說就要留校任教成為大學老師，最不中也是省直機關(guān)的學校。倆人的差距太大了，既然不是一路人，相見就不如懷念！但是他看米瓊這樣堅持要見上官致遠，他又不忍心說出“相見不如懷念”這幾個字。

    “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你跟我姐說一聲。”米瓊說著飛一樣的向?qū)W校大門口跑去。

    到了學校門口，她叫了一輛麻木，讓司機經(jīng)勝利街朝步行街郵局方向開。當米瓊剛離開的時候，郭幫城剛好到達學校門口，他見米瓊慌里慌張的上了麻木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于是就喊了兩聲：米瓊，你去哪里？

    “我去郵局！我有事，回頭見！”米瓊的聲音隨風飄過來，顯得急促而飄忽。

    步行街的郵局，書攤里生意看上去很火爆，其實許多人是只看不買。書攤主人還得盯著每一個經(jīng)過她跟前的人，怕有人把書夾帶出來。

    米瓊一到郵局門口，她就開始用目光搜尋里面看書的人群，可是就是找不到她要找的那個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

    “致遠！致遠！”米瓊朝里面忘情地喊了起來，她一改往日那種羞澀和矜持?？墒?，里面的人除了驚詫地抬頭看她一眼外，就馬上埋頭看書去了。

    “致遠！致遠！”米瓊站在郵局門口那狹窄的臺階上朝著街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聲喊著，可是即便她喊得聲嘶力竭，就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yīng)。

    “致遠！致遠！”米瓊把步行街找了一個來回，還是沒有看到上官致遠頎長的身影。

    去車站！米瓊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見到上官致遠。于是她又叫了一輛麻木車朝立交橋汽車站方向開去。偌大的汽車站，米瓊找了幾個來回也沒有看到人，她決定坐在這里等，守株待兔也要等到上官致遠。她斷定賴天陽還在師范，上官致遠肯定還得來車站等他。

    正當米瓊坐在候車室里等的時候，郭幫城跟過來了，也真是虧了他，一路上緊跟著米瓊，也就是因為米瓊昨天晚上的承諾。

    “你今天是怎么啦？你是在找人？”郭幫城覺得米瓊肯定是有急事，不然，她不會這樣不守信用的，他試探著問，“你是在找上官致遠？”

    米瓊默不作聲，坐在候車室的座位上，一臉戚然。她不好意思打發(fā)走郭幫城，因為本來是自己爽約在先，但是找了這么長時間沒見到上官致遠，她心中堵得慌。

    已經(jīng)是晌午了，還是沒有見到賴天陽和上官致遠的身影，米瓊想去師范看賴天陽走了沒有，但又怕和上官致遠擦肩而過，于是她覺得還是守株待兔的好。

    “你吃吧，先把肚子填飽再說。”郭幫城給米瓊買了盒飯，本來說讓她去店里吃，她又不肯。

    又是幾個時辰過去了，運站里，發(fā)往陽辛、朝陽方向的最后一班車都走了，可是米瓊始終沒有等到上官致遠。

    回去的時候，米瓊是步行的，郭幫城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經(jīng)過郵局時，米瓊又站在那里，朝里張望，里面的人已經(jīng)廖廖無幾了，一眼掃過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上官致遠，你在哪里？你都到了我跟前了，你卻這樣子躲著我？

    米瓊終于忍不住流下了無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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