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節(jié)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又回到了原點。 但這一次,她心里很滿足。 一生如飛蓬飄絮,從太虛峰上一躍至今,她曾有諸多不甘諸多憤懣,但她如今,道心已證,吾道不孤??! 裴春爭緩緩站起身,眼睫上掛著血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謝行止,陸辟寒,蕭博揚,楚桐徵,方凌青……在場幾百人俱都愣住了。 大漠天際,晚霞赤波千里,少女恍若騎躍長鯨,沖破了浩浩的滄溟,逍遙于天地間。 這一次,謝行止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剛認(rèn)的妹子,她張開瘦弱的雙臂,晃了一下,以一個無比慘烈的方式,栽向了這殘存的獸潮中。 偏偏就在這時,天幕裂開了。 一道雪白的游龍,伴隨著五條黑色的龍氣,呼嘯著,龍吟響徹天地,自天穹中躍下?。?/br> “喬晚??!”馬懷真雙目赤紅怒吼! 這一次,沒有奇跡,白龍沒有接住。 殘存的獸潮不算多。 但她下墜得速度太快了,宛如一顆急速墜落的流星,頃刻就被殘存的魔獸卷入了蹄下,扯成了碎片,眨眼間,又被碾成了一灘rou泥。 第314章 完結(jié)章(中) 那道宛如流星般急速墜落的身影, 刺傷了謝行止的眼。 他與陸辟寒,裴春爭,周衍只能眼睜睜看著, 喬晚, 墜落, 墜落,一分為二, 二分為三……最后被獸潮的洪流卷入, 消失了無影無蹤吧。 伴隨著一聲馬懷真一聲怒吼, 天幕緩緩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那位鐵血煞神,紅著眼, 抬手, “刷”“刷”“刷”, 暮色的天際好像下了一場暴雨。 漫天的,數(shù)不清的箭矢, 自天穹朝著獸潮鋪天蓋地的射下。 箭矢快而厲, 精準(zhǔn)地避開了天穹下那幾百道人影,密密麻麻地射入了獸潮中。 那是妖族帶來的援軍,妖族的精兵彎弓射箭, 拉弓如滿月。 兩百多個殘存的修士,衣衫襤褸,沉默地望向天際。 天穹中,十多條雪龍夭矯升騰, 翻飛,宛如匹練般的星河倒懸。 雪白的鱗片反射著天光, 恍若星光星星點點地灑落在人發(fā)上,肩膀, 身上。 楚桐徵愣愣地伸出手,接住了這星光。 真美啊,象征生的希望。 蕭博揚他們被這十多條雪龍載著,直入云霄,越過了空間裂縫,終于離開了這個血色的地獄。 但沒一個人說話的,眾人神情疲倦,再冷硬再堅強的漢子,眼眶也是泛著紅,眼里淚花閃閃。 就在剛剛,喬晚沒了。 為了救他們,強行運使誅邪劍譜,一劍砍斷了自己的脖子,撲向了獸潮。 戰(zhàn)后,馬懷真穿越空間裂縫,落在了魔域,清點戰(zhàn)損。男人坐在輪椅上,看著暗部弟子穿梭在大漠中,翻開這一地魔獸的殘尸,企圖從這蹄子上面摳出來點兒血rou。 馬懷真他腳下,擺著個血染的儲物袋,一片零碎的衣角。 幾百個暗部弟子,忙活了半天,最終只摳出來個指甲蓋大小的血rou,用布小心翼翼地兜著。 這就是喬晚了。 一個指甲蓋大小。 那化成人形的白龍面色慘白,看著這指甲蓋大小的“喬晚”,禁不住嚎啕大哭。 那位妖皇伽嬰倒是什么都沒說,平靜地指揮著手下幫著修真聯(lián)盟收拾殘局,遠(yuǎn)遠(yuǎn)看去,身形靜默地好像融入了這片血色夕陽中。 終歸是來遲半步。 王五沉默地看著馬懷真,這位冷硬鐵血的漢子,不忍心地默默別過了眼,嗓音啞得好像滲出了血,“行了,包起來吧。” 馬堂主是哭了嗎? 王五抽了抽鼻子,擦了把眼,錯愕地想,一瞥眼,只看到馬懷真那血紅的干澀的眼珠子,并沒有眼淚滑落,眼淚或許已經(jīng)被他流回了心里。 袁六用一架輪椅,推著宛如個血人的梅康平走上來。 他下半身骨骼盡碎,費盡力氣放出了始元,結(jié)果落得現(xiàn)在這個下場…… 梅康平冷眼看著忙忙碌碌的暗部弟子,一邊看,嘴角一邊有血不斷嘔出來,那是碎了的骨頭戳進(jìn)臟器里導(dǎo)致的,但暗部弟子個個恨不得咬死的,自然也不會好心幫他療傷。 沒死就行。 “我問你。”馬懷真嗓音淡淡的,“這獸潮是你放出來的嗎?” 梅康平本來不欲回答,但目光觸及那指甲蓋大小的碎rou時,嗓子忽而又哽住了。 他無端覺得一陣疲倦,閉上了眼,“不是我,是酆昭?!?/br> “幾百年前,他得知扶風(fēng)谷之戰(zhàn)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之后,就轉(zhuǎn)投了魔域,他是天下最好的傀儡師,把同袍煉制成了陰兵陪著自己?!?/br> 這馬懷真是知道的。 之前同修會上陰兵出來了一次,之后那幾年,這些陰兵讓修真聯(lián)盟吃了不少苦頭。無他,只是因為眾人面對不了從前那些同袍,好友,那些父輩母輩。 轉(zhuǎn)投魔域之后,酆昭就一直幫著梅康平煉制人牲,方凌青也是倒霉落到了他手上,被他一時興起改造成了個傀儡。 “我問你,”馬懷真目光炯炯,“善道書院那小子和他什么干系?” 梅康平:“他轉(zhuǎn)投魔域之后,就將自己的善惡念一分為二。善念是郁行之,惡念就是他,如今純粹的他?!?/br> 他的確喜歡過王如意,由于自己身為修士,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戰(zhàn)場上,他擔(dān)心王如意她老子王欽不同意,就瞞下了自己的身份。 后來,從扶風(fēng)谷活著回來的他,已經(jīng)是那個純粹的惡鬼,他騙了王如意,殺了她,本來想將她煉制成行尸長長久久地陪著自己,但因為正道的追殺,他時間太緊,只能暫且將她砌入了墻里,自己提前離開,只等日后折返再將自己的新娘子取出來。 結(jié)果這一錯過,活下來的閻世緣買下了這客棧,將這客棧放在了芥子空間里,帶著它四處云游,在鬼市落了腳。 同修會上他目睹了郁行之的存在,他不欲他活下來,沒幾年,就幫著岑清猷,滅了善道書院滿門,只是機緣巧合之下,又讓郁行之跑了出去罷了。 現(xiàn)在看起來,這倒不是巧合,是岑清猷刻意放跑的。 馬懷真眼神平靜,一言不發(fā)地聽著。 “他人呢?!?/br> 心里想的卻是,弄死他。 梅康平:“死了。” 男人木然地說,“被趕去救自家侄子的蘇瑞捅了一槍,丟進(jìn)了獸潮,被獸潮反噬,死在了獸潮里?!?/br> 酆昭就是個和始元一樣的瘋子,魔域和修真界他誰都沒放在眼里,和他為伴的就只有魔獸與行尸,最后落得個被魔獸人牲反噬的下場。 問完,馬懷真緊緊地看著梅康平。 他的確是想弄死他的。 但他不能死,他有許多顧慮,只能憋著一腔殺意,閉著眼,讓袁六把他帶了下去。 接下來被帶上來的是蕭煥。 蕭煥形容狼狽,滿身血和沙,卻依然維持著一副雍容的體面,苦笑道:“馬堂主,許久不見。” 轉(zhuǎn)投魔域之后,落得這個下場,誰能料到呢? 蕭煥靜靜地想。 他這半輩子苦心經(jīng)營,到頭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誰叫那位妖皇出了兵,有妖族幫忙鎮(zhèn)著,此刻的魔域在始元死后,梅康平被流放,一盤散沙。 馬懷真懶得搭理他,沉聲讓暗部弟子直接將他掃倒在地上,拖了下去,等候發(fā)落。 至于岑清猷被帶上來的時候,四目相對間,少年只說了一句話。 “師尊還有救?!?/br> 馬懷真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他看著那儲物袋,不卑不亢地說,“在得知師尊入魔緣由之后,我曾經(jīng)在師父身上偷偷下了道禁制,保得他一縷生魂不滅。這道禁制,也是當(dāng)初碧眼邪佛能輪回轉(zhuǎn)世的原因?!?/br> “倘若集齊天下術(shù)士法修,為其尋魂,再將尸身放入寺廟中供養(yǎng),受天下香火,師父就能活下來,非但能活下來,還能借此化解殘余罪業(yè)。” 妙法尊者能活下來??。?/br> 此言一出,馬懷真立刻驚了,愣了半秒,旋即皺眉問:“那喬晚呢?” 岑清猷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如果能集天下術(shù)士做法尋魂,尋得半縷殘魂,她和師尊一樣,或許猶有生機。” “師尊死前曾經(jīng)取出來了孟廣澤的神魂,只要煉化一具rou身,孟廣澤不日就能活下來。喬晚是他用自己的血rou所孕育的,或許等他醒來他有什么別的辦法也未可知。” 不管岑清猷說的是不是真的,馬懷真眉頭一擰,趕緊沉下聲讓袁六帶著岑清猷,拿著喬晚的儲物袋下去張羅。 傷員如今統(tǒng)統(tǒng)都被安置在喬晚琢磨打造的那鋼鐵飛舟里,準(zhǔn)備等明天一早就飛往昆山。 那兒專門設(shè)置了營地,接待這次道魔大戰(zhàn)受傷的傷員。 天花板上懸著溫暖的燈光,蕭博揚和方凌青幾個靠在船壁前,手里捧著熱水,垂著眼看著忙忙碌碌的醫(yī)修。 岑夫人來了,看了他們的傷勢,柔聲安慰他們叫他們不要擔(dān)心。 修真聯(lián)盟的醫(yī)修們帶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路過,男人一身染血的道袍,身姿矜貴,道冠下散亂的頭發(fā)卻是一片霜白。 那是謝行止。 在離開魔域之后,眾人驚疑不安的發(fā)現(xiàn),謝行止他頭發(fā)在一夕之間全白了。 他與暗部弟子前往船頭,聽著馬懷真等人商討出來的辦法。 他們要召集天下修士為喬晚和妙法尊者尋魂。 謝行止眼露茫然,怔了一怔,頰側(cè)肌rou用力地抽搐了一下,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的伽嬰身上。 這位妖皇眼神觸及到他手上捧著的那小布包時,忽然頓住了,他移開了視線,沉聲說,“若有用的著妖族的地方,堂主盡管開口?!?/br> 他們能指責(zé)妖皇伽嬰不厚道嗎?事實上,最后要不是妖族與龍族反水,他們也不至于這么快就結(jié)束這場大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