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紀事_第42章
晉雪年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不免有些遺憾,誰知手背上忽然覆上溫熱的掌心,他心里一顫,下意識想要抽回,那只手卻在這時往下壓了壓,一股溫純雄厚的內(nèi)力從肌膚相親之處流入身體里,最后匯于雙眼之上。 顧淮生道:“別動,仔細看。” 晉雪年只能壓下心中莫名其妙的鼓噪,努力定下心看去,仇平章是個有些發(fā)福的老頭子,穿著深紅色的朝服,留著兩綹山羊胡,沒有笑,看起來很慈祥無害。 手背上的手仍在,肌膚相貼,沒有一絲間隙,晉雪年坐立難安,感覺像是有小蟲子在皮膚上爬一樣,不得不費更大的力氣才能集中精神。 他只能沒話找話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他也是你們要對付的人?”這些日子里顧淮生做事情從來不瞞他,他漸漸也知道了顧淮生留在西京的真正目的,幫晉家昭雪也許只是順帶之事。 “不是‘你們’,是‘我們’,”顧淮生專注地望他一眼,道,“他是個老狐貍,卻不是我們要對付的人?!?/br> 晉雪年沒說話,眼里的不解卻明明白白傳達了過來,顧淮生解釋道:“何澤身邊那么多人,有很多人是可堪重用的,我們的手段也不止一個,還可以威脅、拉攏、甚至結(jié)盟……不過具體怎么做還需要再做籌謀。” 晉雪年點點頭,示意自己懂了,顧淮生又道:“右排第三個,”他頓了頓,才繼續(xù)道,“是戶部尚書陳慷,他身邊那個……是他的次子,如今在戶部任侍郎?!?/br> 那人也穿著朝服,身形有些胖,說話間回過頭來,看到他臉的那一瞬晉雪年渾身一顫,臉色變得刷白,無數(shù)陰暗的記憶紛至沓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饒是如此,他使盡全身力氣也沒辦法挪開目光,就像中了魘一樣。 在提到陳二之時顧淮生就一直注意著晉雪年的狀態(tài),見他嚇成這樣,頓時十分懊悔,連帶著對陳二的恨意也越濃,可此時也無暇多想。他先將內(nèi)力收回,然后握緊晉雪年冰涼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輕柔地呼喚他的名字。 這個法子果然起了作用,晉雪年對他的呼喚有了反應,慢慢地將頭轉(zhuǎn)回來,臉上毫無血色,眼里灰蒙蒙的。顧淮生心里一痛,終于有些怕了,啞著嗓子道:“走,我們回去,我陪你回去?!?/br> 顧淮生拉著晉雪年起身,手上卻忽然一沉,他詫異地低下頭,就看到晉雪年坐在那,和誰較勁似的抿著唇,慢慢地道:“不用,我不怕的?!?/br> 顧淮生順著他的力道坐下,不放心地道:“可是……” “我真的沒事,以前或許有事,但那都過去了,”晉雪年低著頭,眼簾半斂,將萬千思緒都藏在了其后,他嗓子發(fā)堵,那些真正想說的話卻不敢說出口,只能挑些無關(guān)緊要的來說,“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還要,還要為晉家昭雪,怎么能被一段記憶給打垮。” 顧淮生沉默地看著他良久,終于確定他不是在逞強,這才松了口氣,他探出手輕輕揉了下晉雪年的頭發(fā),“好孩子。” 顧淮生雖然比晉雪年大,卻沒有大到一個輩分的差距,然而他們心神不寧,沒人在意這一聲有些怪異的稱呼。晉雪年微微仰起頭,眼里流露出幾分迷茫。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個夜晚,那個院子,那個輕輕撫摸他頭頂?shù)纳倌?,微微笑著對他說話。 可是一眨眼,那張臉就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男人的臉,沒有特別好看,但所有和他見過面的人都不會注意他的長相,只會被他的氣質(zhì)所吸引。 那是一種很獨特的氣質(zhì),表面看上去沉靜、溫潤、平和,內(nèi)里卻藏著不可小覷的強勢、自信、從容,如此種種。這幅皮囊下有一個堅定強大的靈魂,冷靜自持,不可動搖。 如果說二皇子是一輪明月,那顧淮生就是一盞明火,明月照世人,這一盞燈火卻只能照亮一方天地,一條路,一個人。 “……來了!” 也不知發(fā)了多久的呆,顧淮生忽然開口,晉雪年陡然一驚,回過神來,他看到不遠處的城門大開,一隊人冒著雨浩浩蕩蕩地走來。 顧淮生看著那隊人,神情不可捉摸。 何澤,這一局勝負誰手,且看罷。 作者有話要說: 突,突然覺得不太妙…… 這篇文本來只打算寫20w字左右來著,但寫到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才寫了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