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紀事_第75章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到感情戲就跟打了雞血的某書(捂臉) 明后天要搬去發(fā)小那里和她合租,今晚特地熬夜寫了一章,之后兩天看情況會不會斷更,我會盡量更新,實在不行也會在評論里說的 第32章 雨夜(一) “我一直在想,大哥最后的時候為什么會和我說那樣的話?!?/br> 那一天在晉雪年的記憶里一直占據(jù)著頑固的一角,每每回想起來,連每一片雪花飄落的軌跡都清晰得歷歷在目。 民間俗語說“冷在三九,熱在三伏”,那時候剛剛進三九,天冷得不像話,晉雪年驟然得知大哥被抓,即將在東市問斬,冒著被陳二公子問罪的風險,偷偷從陳府逃出來,躲在刑場不遠處的一道暗巷里,一邊躲避陳府人的搜查,一邊等著晉玄纓被押上刑場。 陳府沒有人記得為他做冬衣,他只能將為數(shù)不多的衫子都裹在身上,然而那些綃薄的布料根本不能御寒,他縮在墻角,只覺得不一會兒手腳都凍僵了。 可那時候他的心卻奇怪的發(fā)著熱,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送完大哥最后一程,他就決心不再熬下去了,他只是個晉家不起眼的后輩,擔負不起什么報仇雪恨的重擔,他的自尊、他的傲骨、他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一切早就在這段時日里被踐踏到了極致,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還能活到現(xiàn)在。 他睜著眼,卻在茫茫黑暗里看不到一絲光亮。 可一想到就快解脫了,他的心情就驟然輕松起來,抖擻起精神,只覺得呼嘯的寒風、打著卷落在身上的雪珠,都不顯得寒冷了。 他和大哥的關系其實并不算好,此次前來,與其說是專門為了送晉玄纓最后一程,不如說是想看著晉家徹底覆滅,就好像能象征著那一段過往徹底被終結(jié),這其實是他為自己做的最后的送別。 時間似乎只過了一瞬,但又似乎過了許久,他蜷縮在那,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瞇著眼數(shù)著從天而降的雪花片兒,眼前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整個靈魂都好像飄了起來,隨著那些雪花一起在大地上飛舞,沒有枷鎖,沒有鞭打,沒有刑罰,沒有輕蔑的笑和侮辱的言語,那樣自由自在。 然后就到了時辰,晉玄纓坐在囚車里,盡管渾身血污、蓬頭垢面,他的身姿卻仍舊筆直板正,他坐在那,襯著灰茫的天地,像一桿插在塵泥里的長纓,槍穗在風里不羈地飄揚,槍尖直指天際,像是在用渾身傲骨對天地發(fā)出最后一聲叩問,錚錚鐵骨,蕩氣回腸。百姓掬著淚跟在囚車后面,長長的隊伍望不到邊際。 他不像一個即將上刑場的囚徒,更像一名受萬民簇擁的君王。 晉雪年爬出藏身的暗巷,遠遠地看著,滿心的亢奮火熱忽然就沉寂了下去,那一刻他終于看清自己和大哥的距離——他們一個始終高高,一個永遠只能在塵泥里翻滾,自卑又艷羨地仰望著。 他夾在人群里,想逃離這里,可是人流卻帶著他往前走,晉玄纓被綁起來壓跪在地上的時候,所有的百姓不約而同地隨他一起跪在了地上,他慢了一拍,愣愣地佇立在那兒,像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野雞,可憐又孤獨。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晉玄纓已經(jīng)注意到了他,他聽到那個人說,你過來,淡漠平靜的語氣,就像從前他槍法使得不對的時候,那個人的神情。 …… “我今天一直在想,為什么大哥明明知道晉家并不清白,還要對我說那樣的話,他一生都不屑于撒謊,卻要在最后時刻破例……” 滂沱大雨里,單薄的中衣早就形同虛設,可憐兮兮地黏在主人身上,勾勒出頎長勁瘦又略顯單薄的身軀。 晉雪年卻好似感受不到入骨的寒意似的,聲音淡淡的,像是所有的溫度都隨著雨水被沖刷走了。 “現(xiàn)在我卻有點想明白了,大哥的那些話,就和公子你剛剛說那句話的用意是一樣的,”晉雪年輕輕拂開肩上的手,目光低垂,將所有情緒都封存在眼底,不再泄露絲毫,“公子的心意我心領了,以后還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彼媾伦约海瑫滩蛔∠肴ハ嘈拧?/br> 顧淮生抿起唇,漆黑幽暗的眼緊緊鎖住他:“你不信?” “……”晉雪年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他們明明隔得這么近,伸手可觸,然而雨簾和夜幕好像將他們隔斷開來,他們的眼睛那么像,好像把世間光亮都吸盡了一樣,只余無盡的幽暗。 有那么一剎那,晉雪年有些迷茫,然而這種情緒很快就被他甩開,倔強地不肯先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