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蘇棠帶人離開后,江妝怎么想也無法理解,為什么明明每一個音調指法都正確,可是彈奏出來的音樂卻是與樂譜截然不同的感受。 江妝思考了很久,將巫瑟彈奏的春之章的音頻附在郵件上,發(fā)給了一個她一直沒聯系過的人。那還是她當紅的時候,公司為給她們鍍金,安排她去參加一個國外音樂節(jié)目時認識的一名著名音樂家,也是世界有名的鋼琴家。 江妝在郵件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但也只是試一試而已,并沒有報什么期望。畢竟像那種大師,每天郵件不知凡幾。就算是她最紅時,在那位世界著名的鋼琴大師面前也算不得什么,更何況現在不知道多少年了……她甚至連對方郵件地址變沒變都不清楚。 可是出乎江妝意料的是,她竟然很快就得到了對方回信,對方要求再聽聽《夏之篇章》和《冬之篇章》。 incroyable. 不敢置信。 對方的第一封回信這樣回答,他甚至無法相信這是《四季》里的春之篇章,樂聲響起時如潮水般蔓延向四肢百骸的冰冷,分明就是寒冬! 江妝猶豫了會,將夏和冬的錄音發(fā)了過去,并且叮囑對方……聽冬之篇章時一定不要沉迷,感到不適及時關閉。 這次,過了很久,對方才開始回第二封郵件。整個過程江妝一直提心吊膽,她害怕對方被那死亡孤寂的琴音影響情緒,真的和那冰冷琴音一起走向永遠的死亡國度。 第42章 江妝收到的第二封郵件如此開頭——讓聽眾感同身受是每一個演奏家至高無上的榮耀。但是……他的天賦卻讓我感到恐懼。 “那種直擊心靈的孤寂與灰暗, 讓聽者仿佛觸碰到死亡。 他的琴聲有魔力, 但是如果所有樂譜都只能被演繹出‘死亡’, 我認為他最好不要觸碰樂器。 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一個音樂人來說很殘酷。但是他的音樂……猶如深淵里撒旦的召喚, 是惡魔才能演奏出的樂曲?!?/br> 蘇棠靜默地聽著江妝那邊轉述內容, 蘇棠掛掉電話, 轉頭就看見巫瑟,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血紅鮮亮的眼睛在晚上似乎微微發(fā)著光。 電話里的聲音,他也聽到了。 “殿下?!彼冻鲆慌耪麧嵉难例X對她笑,回味無窮地舔舔嘴唇,一點也不見任何傷心, 雙眼發(fā)光期待地看著她,“明天還能吃糖醋排骨嗎?” 他身后還飄著九個腦袋, 齊刷刷叫道,“晚上好殿下!” 蘇棠放下電話,無奈道,“讓他們九個隱形。被別人看到怎么辦?” 九個黃金骷髏頭一點點縮小,一個個排隊把自己串起來變成手鏈掛在巫瑟手上。 指甲大小的骷髏頭神態(tài)各異, 表情栩栩如生, 看起來還挺精致的。 “江妝來電話,認為你不適合演奏樂器?!碧K棠將江妝的話轉述。 她再轉眸看看巫瑟。 依舊是一身紅衣, 雖然品位比以前的燈籠褲好了許多, 但是對紅寶石和黃金的愛好一點都沒有消退, 沒人時候總要帶著他一身紅寶石金飾, sao包十足。 不安于室的桃花眼眨啊眨,一點都看不出半點失落。 蘇棠看著他的眼睛,清澈的眼睛露出幾分不解,目光如流水一樣看向他,“巫妖眼部肌rou也會抽筋?” 巫瑟:“!” 被巫瑟戴在手腕上的九顆骷髏頭其中一顆沒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發(fā)出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桀桀笑,“桀桀桀桀?!?/br> “殿下,這是巫妖王大人今天剛向人類學習的暗送秋波?!?/br> 巫瑟保持著嘴角完美的微笑弧度,悄然伸手將兩顆多嘴的黃金骷髏頭擰了擰。尤其是那顆笑得最大聲的骷髏頭差點沒被擰變形。 蘇棠突然有些懷疑他們一個個拿到手機后私下里到底學了什么東西? 巫瑟一點都沒有被揭穿后的尷尬,坦然地拿出手機又看了看一條視頻,發(fā)現自己剛才做表情時肌rou牽動并沒有出錯后,哼道,“人類果然不靠譜?!?/br> 蘇棠:“……巫瑟?!?/br> “殿下,有什么吩咐?” 蘇棠:“以后少看亂七八糟的視頻,多讀書?!?/br> “什么是亂七八糟的視頻?”巫瑟一臉不解,翻開一個動物世界的視頻,“這個算嗎?這里的人類為什么喜歡看獸族交/配?” 蘇棠:“……??” 蘇棠正懵逼時,一股陰冷突然籠罩周身,巫瑟瞬間靠近她,瞇起一雙桃花眼 ,紅唇輕輕在她耳畔蹭過,然后瞬間后退,像是只偷了腥立馬撤退的貓。 巫瑟開心地咧出一口漂亮的白牙,風流的眼睛里光芒流轉,“棠棠是暖的呢?!?/br> “砰!”還沒來得及囂張多久的巫瑟脖子就被一把金色長鞭圈住,狠狠帶在地上。砰得一聲聽得人骨頭都疼,金色的神力在他身上發(fā)出烈火炙烤一樣的滋滋聲。 他卻像是沒有感受到一樣,眼睛越來越亮,興奮盯著那雙明明比陽光更耀眼但眸底卻清冷疏離的黃金瞳。 蘇棠知道這是他骨頭又癢了。 她在澤拉爾大陸就煩巫瑟,就是因為他動不動就‘突然襲擊’,隔斷時間就跟骨頭癢了一樣偏要逼得她動手打他才心滿意足。 而且每次越打他他越興奮,抖m得令人窒息!偏偏還打不死,就算把骨架拆了他也能很快自己拼起來,活蹦亂跳。而且事后十分快樂。 而且不間隔地發(fā)作一次,讓蘇棠煩不勝煩,最后見著他就有多遠躲多遠。 巫瑟一副躺平任打的咸魚狀,微卷的頭發(fā)散亂,耳朵上墜著的紅寶石黃金流蘇耳飾一半落在瓷白的地板上,耀眼的金和刺目的紅色格外顯眼,折射著寶石和黃金令人目眩的質感。 配上一張靡艷的臉,整個畫面香艷至極。 “棠棠是不是生氣了?怎么打我都可以哦?!彼桓辈灰樀哪樱饩К撈诖?,只差沒寫任君□□四個字。 蘇棠對他微微一笑,自帶三分疏離冷漠的黃金瞳像是日光下熔融黃金,燦烈耀眼,令巫瑟目眩神迷,腦子里像是炸開了萬千煙火一樣空白。 還沒等他意識到今天不對勁,溫暖的觸感就從脖頸傳來。 人類的脖子一向是最敏感脆弱的地方,巫妖沒有弱點感覺也遲鈍,但是幻化成人形的巫妖脖頸也會相對其他地方敏感些。 纖細白皙的手指在他脖頸處輕輕收緊又松開,這種宛如命脈被人控制住的感受巫瑟還是第一次感覺到。和以前被痛痛快快地打一頓的痛楚和淋漓盡致完全不同,現在就像是一只貓在他心里撓一樣。 尤其是……生的溫暖一點點在脖頸上拂過,讓巫瑟有一種要被燙傷的愉悅。 “棠棠……”他紅眸蒙上了一層朦朧霧色,期待地看向那雙比太陽更刺眼的黃金瞳。 蘇棠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拇指摁著他的喉結微微下壓,“你平時沒有任何感覺。 連疼的感覺都沒有。”這句話是用的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巫瑟像是被擼得難以自拔的貓咪,濕潤的紅瞳難受又舒服地瞇起,舌尖舔過殷紅的唇瓣,聲音低沉磁性,壓抑難捱,“嗯。 只有棠棠動手時,我才會感覺到疼哦?!?/br> “巫妖沒有嗅覺、味覺、觸感,感受不到溫度,但是被神圣魔法灼傷還是有能感受到痛楚。但是你不一樣。”蘇棠纖細的五指壓著他咽喉,又緩緩下移,五指覆上他心口。 巫妖從不會跳動的心臟現在似乎緩緩在跳動,一下一下,搏動有力。 巫瑟舒服地哼了哼,“嗯……我自誕生就和旁的巫妖不一樣,神圣系魔法對我無用?!彼t眸氤氳,對著蘇棠笑,“所以我才是王?!?/br> 他從誕生起就是巫妖王,沒有生、沒有死,不知疼痛,更不知道人類活著的感覺。 不死不滅不老不痛。 聽著美妙,實則孤寂。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反正眼中的世界永遠只有黑白紅三種色彩,他在大陸上飄蕩,不會疲憊也不會饑餓,沒有過去也不知道未來,游歷過澤拉爾大陸的每一處風景,可是于他來說根本沒有區(qū)別。 人類懼他畏他,可他連恐懼是什么也不知道。 所以……哪怕是疼痛的滋味,也讓他如吸/藥一樣上癮。舍不得、丟不掉。 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感受到除了死亡和孤寂外的感受。 也是那雙黃金瞳,讓他第一次看到黑白紅之外的色彩。 “想感受到‘痛覺’。這就是你一直靠近引我動手的原因吧?”蘇棠垂下眼眸。別看巫瑟不著調,真正動起手來,他有不遜于神的力量。除了沒有神格,其他素質已經與神無異。 永遠不死不滅這點,已經足夠他踏足神之領域了。 只是他很少會真正地動用力量。 巫瑟眼底露出一絲茫然,懵懂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br> 他小心地伸手勾住蘇棠的指尖,笑了,“不止是痛覺,棠棠身體還是暖的?!?/br> 他第一次知道‘溫暖’是什么滋味。 “還有香味……”他歪了歪頭,紅寶石般的眼睛純澈清透,“只有在棠棠身邊,我才會有感覺。有人類的觸覺……嗅覺……聽覺……” 他并沒有聽覺,之所以能‘聽’到對話并交流,實質靠得是巫妖的心靈魔法,就跟蝙蝠的超聲波一樣,蝙蝠看不見障礙物,但是可以通過超聲波知道障礙物的大小、形狀,以另一種方式‘看見’。 “連棠棠做的人類食物……也是有味道的呢?!蔽咨愖愕夭[著眼睛,數萬年的時光對他來說根本不如來藍星的短短數天鮮活。 在澤拉爾大陸雖然也和蘇棠呆過一段時間,但是后來她總是避著他,讓他總也找不到人。 來藍星之后,棠棠就一反常態(tài),不僅不避開她,還總看著他。他能天天看到她,聽她的聲音,甚至吃到她親手做的食物,對于巫瑟來說,沒有比這更快活的事。 知道她討厭他靠近sao擾,所以他這幾天都安分了不少,乖乖聽話??山裉煳咨膊恢雷约菏窃趺戳耍鋵崒θ祟惖臉菲骱鸵魳凡]有什么興趣,但是聽到她口中‘只能聽到死亡’的評價,心底便產生了一股焦躁的情緒,現在故態(tài)復萌挑戰(zhàn)她的耐心。 他想要汲取更多,感受更多‘活’的感覺。 痛,也是活著的一種證明。 巫瑟覺得,等他感受到更多‘活’的滋味,他便能彈奏出‘沒有死意’的音樂了。 蘇棠收回手,她已經聽完了巫瑟的心聲。巫瑟的心靈魔法比她厲害得多,只有讓他放松警惕她才能通過接觸聽到他的心聲。 這些心聲讓她心情復雜。她知道哪怕她直接開口問,巫瑟也不會瞞她。但是聽他輕描淡寫、不找重點地說出口,和直接聽他的心聲完全不同。 他直接開口,可不會如他的心聲說的那么詳細。 “棠棠在聽我的心音嗎?”蘇棠收回手時,巫瑟紅艷的瞳孔一瞬不瞬盯著她,又笑嘻嘻地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上,“您聽到了嗎?它喜歡你哦?!?/br> 第43章 “咳?!蔽咨捯魟偮? 忽然就像是被巨力狠狠打擊了一下, 痛苦地皺了皺眉, 整個上半身都塌陷了下去, 整個人古怪的扭曲起來。 他一雙鮮紅的眼睛顏色轉深, 猶如鮮血凝結后的色彩, 對視時仿佛看到了來自深淵的凝視。 蘇棠看著那雙暗紅的眼睛,腦子里忽然滑過海底那雙猩紅之眼。 蘇棠手腕上驀然傳來一陣幾乎要將骨頭抓碎的力道,死死地扣著她手腕, 像是一無所有的人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猩紅的瞳孔偏執(zhí)又瘋狂, 就像困著一頭即將脫籠而出的猛獸, “忒彌斯。” 喑啞的聲音像是從地獄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