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日不同，他不自覺的朝著身邊那人看去。

    一片絢爛之下，鳳攸寧捂著耳朵，她本就瘦小的身影此刻幾乎快要縮成一團(tuán)，顯得更加?jì)尚】蓯?，同那空中絢麗的火光一起映在某人的眼中。

    “又是一年?！逼菪顷@收回目光，垂眸去看自己的腳尖。

    聽得他好像說了什么，鳳攸寧這才扭過頭來看他，“殿下方才說什么？”

    她捂著耳朵，說話的聲音不自覺的便加大了。

    太子殿下冷著臉皺了皺眉頭，“沒什么?！?/br>
    還真是無趣。

    鳳攸寧暗自撇了撇嘴。以往她都是同父皇母后一起賞這新年煙火，自從兩年前父皇去世母后歸隱，她就兢兢業(yè)業(yè)的替鳳卓允守著大崇的江山社稷，幾乎不會給咱自己多余的時間去懷念過往那些事。

    也只有在新年這兩天，朝中無甚事，她才能清閑些。只是無人知曉，她最怕的也是這幾天。

    頤清殿里的冷清總能讓她想起從前在母后宮中的一幕幕……只是再也不會有人把她抱在腿上問她心儀什么樣的男兒了。

    而以后會陪著她男人，只有身邊的那個。

    這般想著，她扯了扯嘴角，“殿下，新年安康。”

    戚星闌的心猛地頓了一下。

    他怔怔的扭過頭去看身邊那人，只見鳳攸寧眼眶紅紅的，不知是不是燈籠映照的緣故，那張?jiān)緥汕蔚哪樀吧闲θ萦葹榈目酀?，看了讓人不由得跟著心疼?/br>
    “殿下父母尚在，臣妾真的好生羨慕?！彼f著忍不住哽咽了，淚水不爭氣地順著眼角滑落。

    這一哭，戚星闌便亂了方寸。

    他極少與女子接觸，平時見到j(luò)iejie們都恨不得繞道走，如今面前的這個女人哭了，他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做，只愣愣的看著她不知所措。

    察覺到自己的失禮，鳳攸寧慌忙轉(zhuǎn)過身用衣袖掩面抹了把眼淚，這才又回過頭來看他，面上依舊是那妥帖的笑容，“殿下見笑了?！?/br>
    又是這樣。

    戚星闌的面色沉了沉，“想哭就哭，別在我面前藏著掖著?！?/br>
    “我……”她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時間仿佛靜止在了那一刻，就連空中那煙火炸裂的聲音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過了半晌，似乎有一陣風(fēng)吹來，她聽到身邊那人淡淡說道：“鳳攸寧，新年安康?！?/br>
    第20章 哄她

    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紗窗灑進(jìn)來，照得屋里也是一片亮堂。

    床帳縫隙透進(jìn)來些許的光，晃了晃，戚星闌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宿醉后的頭疼讓他忍不住擰了擰眉，“濯束?！彼乱庾R的叫了一聲，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

    聽得床上那人的動靜，鳳攸寧朝著綺煙招了招手，低聲吩咐道：“你們?nèi)?zhǔn)備吧?！?/br>
    “是?！?/br>
    眼看著綺煙下去吩咐了眾人，她這才朝著床邊走去。

    “殿下醒了。”鳳攸寧朝著床上正揉著太陽xue的那人笑了笑，眉眼間盡是溫柔。

    戚星闌的身子猛地一僵，愣愣的抬起眼來看她，“你…你怎么在這兒？”

    鳳攸寧朝他眨了眨眼，一對杏眸尤為靈動可愛，“殿下，這里是正沅殿?！?/br>
    “哦……恩？”戚星闌的心跳差點(diǎn)停了，他下意識的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這件內(nèi)衫分明不是他昨日穿的那件！

    只見太子殿下的臉白了一下，“我的衣服……”

    “殿下昨晚醉酒吐了一身，臣妾便……”

    鳳攸寧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人冷聲打斷：“誰讓你動我衣服的。”

    屋里的氣氛一下子僵在了那里，一時間只聽得見熏爐中那被火燒著的銀霜炭噼啪響那么兩聲，再者就是外面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了。

    他這火氣來的突然，亦沒道理可循。

    明明昨日死皮賴臉要宿在正沅殿的人是他，拽著她的手講了許多心事的人也是他，虧她還以為他們就算做不成夫妻也歸是可以當(dāng)朋友的，誰知這人睡了一覺就翻臉不認(rèn)了！

    鳳攸寧面上的笑容瞬間冷了下來，淡淡開口，“是我讓濯束給你換的。”

    說完她干脆往邊的榻上一坐，繃著小臉學(xué)戚星闌方才的語氣說道：“剛好，臣妾在這正沅殿住的不習(xí)慣，今日同殿下說一聲，稍后便搬回浣蕪殿，也免得殿下在定晨殿休息不好?！?/br>
    聽得是自己平白無故吼了人家，落不著理的太子殿下尷尬的咳了兩聲，追問：“太子妃此話何意？”

    他這會兒才是真正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言，只可惜為時已晚。

    方才那句話是真的戳了鳳攸寧的心，這會兒她也沒想著要給他好臉子。

    雖說她大崇需要倚靠著這樁婚事?lián)Q得二十年的和平，可那議和書上卻也沒說要她受這般委屈，她自然也沒必要忍氣吞聲。

    她瞥了一眼外間，只見綺煙晴微她們已然備好了洗漱用的東西，便干脆站起來朝戚星闌福了福身，冷聲道：“沒什么，殿下先梳洗罷，臣妾告退?！?/br>
    話音未落她就已經(jīng)走了出去，只剩戚星闌一人怔怔的坐在床邊懊悔。

    他方才急了只是醒后下意識的反應(yīng)，并沒有針對鳳攸寧的意思，畢竟從前他的床榻都是不允許有女子靠近的。

    只是現(xiàn)下細(xì)思起來也確實(shí)是他的錯，二人本就是夫妻，就算鳳攸寧真的給他換了衣裳也是理所當(dāng)然……他只是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兒。

    戚星闌越想腦子越亂，只懊惱自己不應(yīng)該一時嘴快讓她受了委屈，卻又不知該如何補(bǔ)救。

    看到鳳攸寧冷著一張臉出來，候在外殿的濯束心中隱隱感覺不妙，“娘娘，殿下他……”

    果不其然，鳳攸寧連步子都沒停，只瞥他一眼，留了句“叫你呢。”便直直地出了門。

    “公主！”晴微瞧著主子這是生氣了，趕忙把手里的東西往濯束懷里一塞，追了出去。

    鳳攸寧一路快步走到了東宮的大門口，這才停下來。

    方才出來得急，都沒來得及再披件斗篷，眼瞧著這闔宮內(nèi)外白雪皚皚，她又是個怕冷的，這會兒忍不住便瑟縮了一下。

    晴微趕忙上前，“公主，外面冷，您還是回殿里坐會兒吧，早膳還未用呢?！?/br>
    早膳？她都被殿里那個人給氣飽了還用什么膳！

    鳳攸寧越想越氣，在那兒站了好久才轉(zhuǎn)過身來，“走，去浣蕪殿。叫綺煙她們將東西都搬回去?！?/br>
    “啊？”晴微懵了一下，隨即腦筋飛轉(zhuǎn)，“公主就算是同太子殿下吵嘴也不能搬離正沅殿啊?！?/br>
    “如何就不能了？他能日日宿在定晨殿，本宮就不能搬到其他宮殿去住么，哪里來的道理。”鳳攸寧說著便要往浣蕪殿的位置而去。

    晴微趕忙將人往回拉，“哎呦，我的好公主！”

    她從小便在主子身旁伺候，這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不顧及其他非要做一件事，怕也是沖昏了頭腦。

    從前的鳳攸寧做任何決定前都是要思前想后，顧全了所有人的面子才能行，這會子也不知道是和那位太子吵成了什么樣，便要直接搬到其他殿里住。

    這新婚夫婦分房睡會招來的非議連她一個小宮女都知道，鳳攸寧不可能不懂。

    正思慮著該如何勸說主子，便聽得不遠(yuǎn)處傳來了戚星闌的聲音。

    “太子妃可讓人好找?！?/br>
    鳳攸寧不想見到他，只裝作沒聽見，扭頭便要走，誰知手腕卻被人猛地扼制住了。

    “這會兒該用早膳了，太子妃去哪兒？”戚星闌的語氣里雖有強(qiáng)硬卻也是比剛剛在寢殿里說的那句話柔和了許多。

    此刻聽起來，倒像是有點(diǎn)認(rèn)錯的意味。

    奈何這崇國長公主生起氣來也不是輕易就能好的。

    鳳攸寧仰面朝他一笑，那笑意冷冷的不達(dá)眼底，和著刮進(jìn)東宮里的冷風(fēng)一齊朝著戚星闌招呼過去。

    “殿下不必掛心，臣妾自知做錯了事，正要去偏殿面壁思過?！?/br>
    見她這副模樣，太子殿下雖氣卻也自知理虧，只得笑著哄她：“早膳我叫人備了太子妃最愛的酥酪，可要一嘗？”

    饒是鳳攸寧再在氣頭上也聽出了戚星闌語氣中認(rèn)錯的意思。早就聽聞這太子殿下最是不會給人留面的，更別提主動認(rèn)錯了。雖然沒有明擺著說出來，但這也已經(jīng)是在向她服軟的意思。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她也深知戚星闌喜怒無常，若是給了好臉子還不接著，那接下來就只能是腥風(fēng)血雨了。

    她雖是生氣，但日后畢竟還是要在這偌大的宮殿里過活，與那個人同住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

    方才她也是被氣昏了頭。

    畢竟因?yàn)槠菪顷@一時喝醉了酒耍瘋，她在榻上委屈了一夜，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睡著又被他折騰起來端茶遞水。

    這哪是她堂堂一國長公主受過的委屈？

    偏偏那人醒過來又錯怪她，這才讓她完全失了理智，轉(zhuǎn)身就走。

    戚星闌見她沒再擺出一副冷漠的樣子，便知道是有轉(zhuǎn)機(jī)，趕忙又說了一句，“我已叫他們?nèi)魃帕?，走罷?！?/br>
    還未等她回應(yīng)，他便已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鳳攸寧只覺得自己被人一拽，下一刻便已隨著戚星闌走在了回正沅殿的路上。

    那只大手握著她纖細(xì)的手腕，雖是隔著繼承厚厚的衣料，卻依舊傳來一陣溫?zé)帷?/br>
    兩人在前面走，晴微與濯束在后面小心的跟著，不敢距離太遠(yuǎn)亦不敢過近。

    “誒，你知道你們殿下和我們公主吵什么了嗎？”晴微搥了一下身旁那人的胳膊，“我可從來沒見過我家公主這么生氣過?！?/br>
    “我哪知道。”濯束撇嘴，目光飄向前面那兩位的背影，“明明昨晚好好的，我還以為有進(jìn)展了，結(jié)果今日殿下一醒又是這樣?！?/br>
    晴微無奈的搖搖頭，嘆道：“我們家公主可是脾氣最好的了！要我看，指定是太子殿下說了什么過分——唔！”

    她話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被濯束捂住了嘴。

    “你快住口吧，想死可別拉上我！妄議太子殿下是要掉腦袋的！”他壓低了聲音警告。

    晴微想要再辯解什么，可那人死不松手，結(jié)果她說出來的話就只剩了“唔唔唔……”

    戚星闌的步子大，鳳攸寧被他這樣拽著連路都走不穩(wěn)當(dāng)，不由得踉蹌了兩下。

    正月里的天比臘月好不到哪兒去，一陣陣的冷風(fēng)呼嘯而過，吹得她的衣袖裙擺全都跟著晃蕩。

    她本就怕冷，這會兒難免有些難捱。

    “殿下，”鳳攸寧忽的站住腳步，用力一掙，擺脫了那人的束縛，“臣妾自己走。”

    她說著便已兀自朝著前面的正沅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