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來見你了
嘉和元年六月,皇宮東邊朝鳳樓前,人群熙攘,沸沸揚揚,在樓下的位置上,搭著一片掛著紅綢,甚至鋪著紅色地毯的臺子,如此擁堵熱鬧,別無他事。只因為今年新君即位之外另一件轟動全國的大事。 那就是由陛下親自主持的,北境蕭家遺女蕭安幗,先帝親賜的北安郡主的比武招親的日子,也是第一天。 正是熱的時候,在太陽的照耀下,整一片場地的樓臺墻壁,看上去都有些刺眼,新君朱成策站在朝鳳樓處,只是對著下面掃了一眼,便看到烏泱泱的人群跪下來的,對著他呼喊“萬萬歲”。 朱成策滿意地笑了笑,對著旁邊的人揮了揮手,便立刻有太監(jiān)一層層傳下來,最終喊出來一句:“比武招親,現(xiàn)在,開始!” 蕭安幗坐在朱成策身后一步的地方,臉上帶著一層面紗,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一雙眼睛看著臺下,有兩個人剛剛上了臺,看穿著應該是有些身份,大概是抱著想要讓第一場稍微精彩一點的想法放上去的兩個公子哥。 身邊的燕貴妃往她的身邊湊了湊,一只手往臺下點了點后輕聲道:“郡主你看,穿白色衣服的,是戶部李大人家的獨子,常年在外游學,今年聽聞郡主招親,才剛剛趕回來的,也算是才貌雙全的,他對面青色衣服的,好像是個什么派的弟子,路過京城,但是還是為郡主留了下來,若是能嫁給他,換得一生江湖逍遙,也未嘗不可啊……” 柔柔的聲音在蕭安幗的耳邊幾乎不加停頓,但是蕭安幗卻只是呆呆地盯著樓下,如果不仔細看,甚至覺得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坐在那里仿佛只是一尊精美的雕像一樣。 臺上的兩個人正過著招,燕貴妃依舊細細地跟她說著什么,前面的朱成策偶爾扭頭,看著她木頭一樣的樣子,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不滿,隨即扭頭繼續(xù)看著臺下的比賽。 燕貴妃說的口都有些渴的時候,終于看到面前的人的眼睛突然猛地眨了一下,她心中閃過驚愕,也不知道是喜還是其他的什么,連忙順著蕭安幗的目光看去,那是對面只有兩層高樓,還有朱紅色的宮墻。 “郡主,可是看到了什么?”燕貴妃不解地輕聲問道。 蕭安幗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眸中總算有了一些神采,但是還沒有等她說些什么,周圍突然傳過來一陣晃動,燕貴妃連忙看向前面那個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男人,后者扭過頭,卻沒有看她問道:“發(fā)生了什么?” “這……”旁邊的人答不出來。 臺下的打斗也已經(jīng)停了下來,這一片地方陷入了發(fā)生突然狀況時候奇怪的安靜中,再下一瞬,地面,城樓,舞臺,都開始大幅度地晃動,很快就開始發(fā)生坍塌。 總算有人突然明白過來,大聲呼喊起來:“地動,是地動!” “快跑啊……” 但是這一切都要比他們的聲音來得要快得多,舞臺破碎,樓臺坍塌,宮墻碎裂,而朱成策他們所在的是朝鳳樓往外突出的一個地方,更是在倒塌中首當其沖。 蕭安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失重的瞬間,身體下意識的想要提氣去找一個借力的地方,但是還沒等她都動起來,大腦已經(jīng)將這樣的想法壓了下去。 她任由著自己落了下去,砸到雜亂不齊的石塊上,五臟六腑都被砸痛,互相擠壓,看著面前從上落下來的一個石板,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李尋南,我來找你了。 ………………………… 紀興三十二年,北境安國公府內,練武場上一片歡聲笑語,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少年看著自己面前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的兩個人,抬頭正了正自己的抹額,順手擦去了一絲汗水,然后擺好了架勢,對著兩個人揚了揚下巴,臉上是帶著少年意氣的自信。 事實來看,他也的確有這樣的自信,兩個人在他手上也沒有撐過十五招,就先后落敗,但是很快有人有再次上來,他連忙擦了把汗水擺手道:“不行不行,你們這都第幾輪了,怎么不找朱成勝啊?!?/br> 周圍傳出來哄笑聲,一直趴在一個看趕上看著這里的一個少年不滿地叫道:“你才幾輪啊,你就累了,還拖上我,就不能讓我休息一下嗎?” 本就是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將士又笑了笑后,也總算放過了他們兩個,自己開始練了起來。 朱成勝從欄桿上一躍而下,跳起來摟住了正往這邊走的人的肩膀,笑著說道:“李尋南,過幾天可就是你十八歲的生辰了,你又剛剛帶了一場大勝回來,李伯父是不是要好好給你準備點禮物了?” “他?禮物?”李尋南有些嫌棄地推開一身熱氣的朱成勝,咂舌道:“他不再給我點驚嚇我就謝天謝地了?!?/br> “那郡主呢?”朱成勝帶著些許戲謔問道。 “什么郡主,怎么了?” “你看你也十八了,郡主呢,也……”朱成勝掰著手指,還沒說完,就被人按住了臉一把推開,他扭頭剛想問自己旁邊的人想干嘛,就看到不遠處站著的那個穿著月白色長裙的女孩,有些呆呆地張了張嘴:“郡……郡主。” 李尋南將朱成勝一把推開之后,直直地向著蕭安幗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怎么過來了,大夫不是說了不讓你出來嗎,也不怕再生病了一躺又是好幾天……” 越是走近蕭安幗,他的聲音就越來越低,最終緩緩停住,看著面前眼眶發(fā)紅,下一刻就有豆大的淚水掉下來的女孩,瞬間就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姑奶奶你,你別哭啊,要是讓我爹看到……”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來,垂頭看著撲在他的懷里,淚水還在不停往下流的蕭安幗,連話都說不出來,扭頭想要求救的時候,卻只看到朱成勝雙手抱著腦袋離開的背影。 懷里的人兒嗚咽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很快就感覺到自己身前的衣服已經(jīng)濕了一片,但是卻又沒有辦法掙脫,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將自己的手有些僵硬的放到了蕭安幗的背后,輕輕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