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狀元養(yǎng)成計劃(九)
“這老禿驢?!?/br> 暮雨織簾,黃昏時分,清陵春風樓內(nèi)一張角落里的木桌上。 桌上幾個小菜,葷素都有,配一壺酒。 一個帶著斗笠的男子忽然低聲臭罵了一句,而顯然他忘了自己也是個禿子,或者說——他對此根本不甚在意。 斗笠的下面是一張端正的年輕和尚的臉。 找什么道士!這人海茫茫的又讓他去哪兒找? 真是死了也不讓他清閑。 年輕和尚想起他的師傅法相在臨死前和他說起的話。 “澄明啊,為師生是空蕩蕩而來,死也不帶走一分一毫?!崩虾蜕芯徚艘粫?,“我自覺天賜的壽命將盡,我死后,你去找到那個倒霉道士,把東西還給他吧,放在這里也易多生事端。 我們少林不要這倒霉玩意兒?!?/br> 一旁的年輕和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哎呀,澄明吶,你這個不孝徒弟啊,你一定要答應為師啊,不然為師就是死……圓寂之后也放心不下呀。”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br> 青年和尚看他又這副樣子,不耐煩地應下來了。 這老禿驢恁地事兒多! 法相大師聽到他這樣說,這才闔上了眼睛,安心地圓寂了。 須知法相是少林一代高功,他要他的弟子找的那個道士又是何許人也?會有什么“易生事端”的東西放在他這里呢? 原來這牽扯到三十年的一樁江湖事。 三十年前,法相已是一代武學宗師,在高手如林的少林寺中,也有傳言說他是其中內(nèi)力最至精至純至深至厚的,武功天下第一。 他名聲在外,自然吸引了很多江湖后輩來請他賜教。江湖中人認為,要是能夠在法相大師的手下辯上幾十招,就是對自己武功的一種肯定,名氣也會在江湖上水漲船高。 當然沒人認為自己真的能打敗法相。 但有那么一天,卻忽然有了一個穿著道袍,自稱某閑散道士的男子來到了少林檀山的山腳下,直言要與 法相一爭高低。 “我倒要看看是這和尚厲害還是我技高一籌?!?/br> 由于道士也未下戰(zhàn)帖,在江湖中也無甚姓名,因此這事除了當日留在少林寺內(nèi)的一些師傅們,其他沒有知曉的。 但竟然真的不是這道士狂妄,法相與他在華嚴大殿后的平地上相戰(zhàn)了數(shù)百個回合,竟依然沒有分出個勝負來。 原來這道士用一種叫做“換羽移宮”的功法,一旦法相將內(nèi)力運于拳掌之上向他襲去,內(nèi)力還未浸傷其身,就被他用這功法給吸了過去。 這道理有點兒像柔能克剛。 “換羽移宮”就像一碗水一樣,把法相的勁力融納其中,輕而易舉地給卸掉了。 “哈哈哈哈!”閑散道士傲氣十足,“我看你這和尚也不過如此嘛!” 但法相和尚卻是不急不躁,“施主莫要輕心。 你的功法雖然古怪,但我少林功夫亦不是輕易就可以破的。” 打個比方,道士的武功是一層水膜,把打進來的剛猛之力給容納其中并包裹了起來。但力能吸入,卻不能立即與自己的內(nèi)力融合在一起。 “金剛菩提手?!?/br> 法相和尚一掌打來,那掌之顏色竟飛快鍍上一層金色,如銅一般。 “呵呵,拿出你們少林的看家本事來了嗎?”道士不慌,反而更為期待了。 “這一招,我照樣給你融掉!” “施主,我這一招你恐怕要接不住了!老衲得罪了!” 拳掌相接,少林功夫的剛猛之勁全在這一手之中,那道士本以為自己能繼續(xù)游刃有余的,這一招卻被震得往后一退,立刻皺起了眉頭。 “施主可還接得住?” 大和尚把那道士逼得連往后退。 可惡,是他輕視少林了,這一招道士恐怕完全接下來會吃不消。 但自己前面已夸下狂言,此時豈能認輸? 不管了,硬接! 道士調(diào)動全身功力想要吸下這一拳內(nèi)力。 “施主莫要勉強?!狈ㄏ嗪孟窨闯隽耸裁?。 “這個時候顧不得這么多了! 呔!拿來!” 他硬接金剛之力,果然不行,經(jīng)脈竟隱有被震碎的預兆,糟糕,此時再收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嗯——!” 關(guān)鍵時刻還是那法相硬把自己已經(jīng)全發(fā)出去的一招給抓了回來。松掌之后,道士喉頭涌上一口鮮血,而法相則是撒了撒被回勁震到的手。 原來這和尚的修為遠高于他。 “施主,承讓了?!贝蠛蜕蟹饕话焉拢髁艘灰镜?。 “……你這禿頭,我承認你比我厲害?!?/br> “我自幼心性甚高,這還是第一次敗在別人手里。 也罷,這‘換羽移宮’我今后也不用了,大和尚,你我可立下三十年之約。 三十年后,我會帶著自己創(chuàng)下的全新的功法前來向你討教的。諾——” 他從上衣隨意掏出一本小冊子,“這現(xiàn)用的武功也是我自個研究的,放在你這兒了。三十年后我必定來取回?!?/br> 這道士,怎么自說自話的。法相心里吐槽了兩句,面上不顯。 “阿彌陀佛。那老衲就靜候佳音了?!?/br> 江湖一別紛紛亂,誰料二人竟沒一個活到了三十年后。 道士留起了大絡腮胡子,并收了一個蠢笨的小徒弟。 他真是沒想到自己在多年后看慣了江湖的風雨情仇之后,也會cao了一顆老父親的心。 若是沒有最好。 若是萬一這小徒弟遇到了什么不測的話……就將那武功傳她罷。 因為那葫蘆啊,恰恰好是被他弄得不用功力反而才能打開的,而他告訴徒弟的是功力用得越深越好。 也算給那蠢徒弟留個可能的后路吧。 在離三十年之約還有兩年,也就是前年的時候,法相也圓寂了。 因此才有了他讓座下弟子澄明去尋找道士還物這一遭事。 “老和尚的事與我何干?!边@白衣的澄明只想借機出來尋些有意思的事情而已,其實他只想做一個吃喝玩樂的酒rou和尚。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想到了剛剛才令他所見的那女子入他玄境所發(fā)生的。 原來扶瑤剛剛還在街道上擋著雨小跑著呢,一瞬之間她竟然來到了一個奇妙的地方。 “這是哪兒?”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前方有一座白玉石鋪制而成的長橋,雖是白日景象,但令人好奇的是,橋上兩旁的鏤空石燈籠里竟然都亮著淡淡的螢光。 她向那橋上走去。 扶瑤感覺她腦子里是對自己忽然出現(xiàn)在這兒感到好奇的,但這想法也不知怎么回事,只一剎就消失了。 幻境自然是被施法人控制的,連心緒亦能。 走上長橋,橋下不是流水、山溪,而是青藍色的天空。 這里是什么神仙洞府嗎? 而橋兩旁石燈籠里點的也不是燭燈,而是一只只螢火蟲。 忽然橋下青空像水一樣地出現(xiàn)了波紋,并越來越大,越來越向周圍擴散,惹得長橋都好像有些震晃起來了。 “什么東西?” 然而下一刻就令她瞠目結(jié)舌。 從那天空之中,浮出來一只巨大的大獸。她想它的體型可能比她聽說過的巨龍還要龐大。 這巨獸竟是羊身人面,兩只蜷曲著的巨角,齒如虎,爪似人手,目在腋下,睜開赤紅,一目就比女子一人要高。 那只眼睛直直地伸到了扶瑤的面前來。 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期間扶瑤感覺到自己被巨大的壓力給壓著,絲毫不能動彈。 然后那巨獸就什么都沒有做的,又緩緩沉進了水中,其身露于水面者化為金霧消失了。 扶瑤醒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仍在街道之上。 “剛剛我怎么發(fā)呆了一瞬?” 女子搖搖頭,看下腳下,腳下有一把傘,一把綠色的油紙傘。 “這是誰掉的?”看看身旁,無人,“總之先撐著它去春風樓,然后放在那里讓酒樓掌柜尋一下吧?!?/br> 《山海社稷》云: 上古有神獸饕餮,好食,一次誤食生魂十萬,引來天怒,于是責其世世成佛,歷九百九十九世,渡萬千人。直到上古神魔都離開此世,那饕餮轉(zhuǎn)世還在輪回。 “原來那女子不是惡意奪舍。” 真是可惜,原本還以為能將她魂散魄滅,早點立完這世的功德的。然后趕緊自絕經(jīng)脈自殺,麻利地進入到下一世當中。 要不是那老禿驢是當世高僧,他又是他師傅,他應了他的話,若不做,也與功德有虧—— “果然當初就不該應下?!?/br> 幸好孟婆也不在了,世界只有輪回通道而無神魔在,他作為上古大神才尋得保留記憶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