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一方墳?zāi)?/h1>
好像人一旦上了年紀(jì)，就會變得絮絮叨叨，說同樣的話，做重復(fù)的事。 打點(diǎn)好家里的一些事務(wù)，趙找和父親吉他準(zhǔn)備上路了。 臨行前，父親去超市買了很多的水果，反倒像是要去走親戚般的仗勢。 看到趙找疑惑的眼神，父親解釋道： “剛和你媽結(jié)婚那會，家里窮，尤其是到了過年的時候，最為明顯了，記得有一次，我去人家 家里串門，看見人家桌子上擺滿了蘋果，橘子，我還回家笑話人家，不就是過個年嘛，竟然還吃什么水果？” 其實，趙找也過過苦日子，為了能夠讓自己順利的完成學(xué)業(yè)，趙找課后沒日沒夜的打工。 但要說到和父母那一輩時候的經(jīng)歷作比較的話，還是會相差很多。 畢竟從趙找出生后家里的日子確實是越來越好過多了。 “我媽在的那幾年，家里一定過得很苦吧！” “苦，苦著呢！” “現(xiàn)在的社會雖然是好了，咱家里也有錢了，可是她卻不在了?！?/br> “可能這就是人家說的，沒福享受吧，假若你媽還在，她也不一定會相信，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咱家也都開始吃上了蘋果?！?/br> 趙找苦笑了一聲。 “你是不是也像那些人一樣，都怪我，甚至恨我，是我不讓你們母女相認(rèn)，以至于后來就連她的墳頭我都管著不讓你去?！?/br> “怪你？恨你？呵呵，那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該來的，不該來的，都已經(jīng)來了?！?/br> “我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更不會想到她竟然能得了那樣的壞??！” 這么多年過去了，趙找心中斷然有恨，但是也會看在父親日漸衰老的身體上，會變得慢慢釋然。 可就在父親重提往事的時候，趙找還是忍不住的說出了心中所想。 “一個沒有了丈夫和孩子的女人，她又能拿出什么樣的武器來抵擋那些所謂的牛鬼蛇神呢？一個農(nóng)村婦女，被婆家退回來，就算是被街坊的唾沫星子也都能給淹沒了！” “是啊，可能我當(dāng)初做的這個決定在你們看來，永遠(yuǎn)都是錯的，對吧！” “高三畢業(yè)，我興致勃勃的去了我媽的老家，可是那村里的人竟然說她死了，你知道我當(dāng)時有多么的詫異嗎？打聽了好久，這才聽村里的一個老人說，她說我媽死的時候，連口水都喝不進(jìn)去，家里就連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我覺得，這是我作為女兒最大的失敗！” 其實父親一直都知道，埋在趙找心底的這些話。 只是，父親不知道，那一點(diǎn)一滴的埋怨，到后來竟然結(jié)出來這么深的怨恨。 “我會用余生去懺悔的?！?/br> 這是父親在臨行前說出的最后一句話。 想來也覺得很是奇妙，趙找在這一頁剩余的記載竟然是為零？ 為了少花幾個錢，趙找和父親第二天起個大早去趕車。 凌晨四點(diǎn)鐘，趙找叫醒了睡夢中的父親。 不知是心有所想，還是日有所思。 父親醒來后，一路上都在講著自己昨晚的夢境。 “你媽昨天回來了，倆鬢斑白，她還說，出門的時候?qū)ｉT染了頭發(fā)，自己胡亂染的，也不貴，就是怕出門讓人笑話，怕給你丟面子哩！” 母親本來就占據(jù)著每個人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哪怕是趙找再怎樣的怨恨，最終也都會原諒。 只是趙找這一生，除了對這座雜草纏繞的墳?zāi)怪?，她再也沒有媽了！ 甚至趙找再也不會知道走到人生盡頭的母親，當(dāng)時的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心里何曾想過當(dāng)年那個被她狠心遺棄下的小女孩兒？ 她也會在嗷嗷待哺時哭泣，她也會在受欺負(fù)時四下無助，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mama”這倆個字，趙找再也叫不出來了。 有好幾次，趙找都在想： “老天爺，你派我下凡究竟是為了讓我生活？還是歷劫？” 為何她的一生是如此的崎嶇不堪。 由于霜凍，路面比較濕滑，司機(jī)把車開到很慢。 車上除了趙找父女倆，就剩下后大坐上的一家老小了。 趙找隱約的聽到孩子此起彼伏的鼾睡聲。 “別讓孩子睡了，等會到了，下車就該感冒了！” 一個聲音渾厚的老人開口說道。 “不怕！爸，男孩子嘛，就得這樣養(yǎng)著，你現(xiàn)在又怕冷又怕熱，怕是以后也成不了什么氣候?！?/br> 想必這個言語中稍微透著些強(qiáng)調(diào)語氣的女人就是熟睡小男孩的mama了吧。 因為這世上，除了母親，大概再也不會有人能講出這樣的話了吧。 果然在車窗上的呵氣還沒有融下的時候，那一家子就準(zhǔn)備下車了。 在他們臨走之前，趙找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原以為是個八九歲的小男生，竟沒想到那孩子幾乎還在襁褓之中。 趙找正看得入迷，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孩子的mama也盯著她很久了。 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只見那孩子的mama向趙找投來了一個甜美的微笑。 大概這就是女人與女人之間最契合的交流方式了吧。 有些時候，其實根本不需要你講些什么，其實只需要一個眼神大家就明白了。 終于到了趙找母親的老家，父親說： “上次來這里還是三十年前上門提親的時候，當(dāng)時還是好好的一戶人家，如今卻破落得這般模樣?！?/br> 外婆家的老房子多半已經(jīng)塌陷了，主屋正中間的房皮上竟還長出成了一顆綠油油的小樹。 站在門外，心里不禁泛起陣陣酸楚。 趙找輕輕的推了一下院子的大門，那門就打開了，好像那枚吊在門上的大銅鎖成了擺設(shè)似的。 “走進(jìn)去看看吧！” 父親話音落下，趙找便隨著父親走了進(jìn)去。 雖然那是母親生她養(yǎng)她的故鄉(xiāng)，但是說一句實話，趙找心里有那么一瞬間竟然感覺到一陣陣的發(fā)怵。 所以，一路上趙找都是緊緊的跟著父親。 那時候人們的重男輕女思想很嚴(yán)重，再加上外婆就趙找這么一個孩子，所以在趙找的母親去世后，家里就漸漸的沒落了。 那房子沒什么繼承人，當(dāng)時趙找還小，離婚的時候，趙找跟了父親，那房子就自然歸屬于國家了。 從院子里出來后，趙找借著幾年前的記憶，這才引著父親來到了母親的墳頭。 趙找和父親同跪在母親的墳前，這倒是讓趙找比較意外的。 趙找在母親墳前訴說著家里的近況，正在這時，父親突然起身說道： “你四處走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br> 趙找看著墳頭的父親，顫顫巍巍的立在那里，風(fēng)婆婆把緊緊握在父親手里的那一摞紙錢吹的颯颯作響。 父親就跪在母親的墳頭，是啊，這一幕是趙找夢寐了多少年的心愿??！ 可是父親此時就跪在母親墳頭懺悔，然而趙找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從前那么恨了。 是啊，過去了多少年的事情，如今誰又能說的清了。 你不是他，所以你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 “老人言”里的那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究竟匯聚了多少先人的經(jīng)驗積累，趙找不能妄想，更不敢否認(rèn)。 看著父親，趙找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走著走著，趙找來到一片空地。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心靈感應(yīng)吧！ 想象著幾十年前的母親，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樣子。 看著身旁疲倦的mama，或許想為她拭去臉頰的汗水，不，或許她也流淚了。 驚喜于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陌生又熟悉。 后來，母親逐漸長大，為了家人，她遠(yuǎn)嫁他鄉(xiāng)，多少年后，她重歸故鄉(xiāng)。 …… 這原本是一件讓人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是它為什么會變成后來的結(jié)局呢？ 趙找不敢想，這讓趙找實在是太心疼了。 趙找返回母親墳頭的時候，見父親還跪坐在那里，便說道： “這邊風(fēng)大，快回去吧！” “來一次不容易，能多待會就多待會吧。” 趙找看父親態(tài)度堅決，也沒有再說些什么了。 趙找看了一眼時間，怕趕不上末班車就只好提醒了父親一下時間。 父親的雙眼紅紅的，父親說，這里的風(fēng)沙太大了，咪的睜不開眼睛，可能以后不會再經(jīng)常來了。 和父親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 雖然是一整天沒有吃飯，但大家好像并沒有感覺到餓。 到家后，讓趙找意想不到的是，家中正坐著弟弟，驚訝的說道：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下午?！?/br> “你怎么不提前給我和爸打電話呢？” 父親走得慢，這時候才是剛剛走到了門口。 “誰來了？” 弟弟忙著上前迎接，倒是把父親嚇得怔了一下。 “這孩子，啥時候回來的，到家你咋也不說一聲？” “爸，你和姐去哪了，等了你們一下午，怎么一直都不在家呢？” “我和你姐出去辦點(diǎn)事，你回樓房去了嗎？” “嗯?！?/br> 聽到弟弟回來后先去過樓房，趙找這時候就不免的有些尷尬了。 昨天為了避免弟弟過于擔(dān)心，顯然趙找在電話里說了慌。 “那個，那個你吃飯了嗎?！?/br> 所以，趙找只好故意轉(zhuǎn)移著話題。 “我回來的時候帶了一些吃的，有熟食，給爸熱一下吧?！?/br> “今天走嗎？不走了吧！” “不走了爸，我這幾天在這邊出差，明天一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