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此刻不管是北朝還是南朝,娶婦都是照著周禮,在晚間舉行。傍晚的時候,男家就去女方家接人。 在北朝,又融入了鮮卑人的習(xí)俗,新郎去接新婦,要被女方那邊的婦人們一頓好打。 玲瓏換了男裝,裝作和兄長一起去接新婦,在門外的時候已經(jīng)受了不少刁難,新婦家大門緊閉,女方家的嬸母就在門內(nèi),各種調(diào)笑新郎。 等到開門,迎頭就是一棍棒。 一同來的那些男儐相,都是些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見著蘇茂被女方家的女眷們拿著掃帚棍棒追著打,竟然拍掌大笑,沒有一人上前相助。 玲瓏在后面看的心驚rou跳,跳起來就要去護(hù)兄。才動了下,身后有一只手伸出來,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她回頭一看,正好就看到元泓。 “你,你怎么來的?”玲瓏突然見到最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人,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還是在她的背后,瞬間連舌頭都有些捋不直了。 她原本想要給元泓發(fā)請?zhí)?,讓他一塊來。畢竟元泓和父親同朝為官,家里辦喜事,請過來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結(jié)果當(dāng)場被沈氏給戳破。玲瓏沒有想到母親還真的會親自查看每一封請柬。她和蘇遠(yuǎn)藏在里頭的請?zhí)瓦@么被發(fā)現(xiàn)了。 “我還以為……還以為……”玲瓏看著他好半會都沒緩過來。 元泓此刻換了一身裝束,和身旁的儐相看起來并無二致。 “還以為甚么?”他溫聲問道。 “以為我不會來了?” 玲瓏點(diǎn)點(diǎn)頭。 他笑的皎皎如明月,可是眼神里又有些狡黠,“怎么可能呢?!?/br> 他怎么可能不會來,她在這里,就算是千萬里之外,他也要過來。 玲瓏?yán)鹚氖?,“那正好,我阿兄有難,快來幫忙!”說著就要拉起他去救場。 可是手才被拉起來,元泓又把她拉回來,“這個是規(guī)矩,新郎要在新婦家里受一番追打,不然不知道娶新婦的辛苦,會不疼愛新婚妻子?!?/br> 說著,元泓看了一眼門內(nèi),見著蘇茂被女眷們拿著棍棒追的到處亂跑,真的是有幾分在抱頭鼠竄了。 不過還好的是,女眷們沒有真真切切打在他身上,就只是追著他跑而已。最多難看,至于皮rou之傷,應(yīng)該不會有。 畢竟是結(jié)親家,不是結(jié)仇家。哪里有新郎上門迎娶,結(jié)果家里女眷把人給打傷了的道理。 玲瓏卻看得擔(dān)心得不得了,她回頭過來,抓住他的手撒嬌,“去嘛去嘛,我阿兄都快要跑的沒氣了!” 元泓一看,果然蘇茂被追的只有喘氣的份,還沒等他開口,玲瓏已經(jīng)把臉都湊到了他的眼前,“再不去的話,阿兄可真要被打著了!” 她眼里淚光閃閃,一旁火把的光芒落到她的眼眸里,更是泛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輝。 那光輝落到他心頭上,不由自主的,他道了一聲好。 玲瓏歡呼一聲,拉著他進(jìn)門,一眾女眷正對蘇茂圍追堵截,冷不防竄出兩個貌美郎君,準(zhǔn)確說來是一個。另外一個一看唇紅齒白,就知道是小娘子假扮的,但是另外一個確實(shí)貨真價實(shí)的美男子。 長眉入鬢,眼若點(diǎn)漆。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入畫的風(fēng)景。 “各位嫂嫂,良辰吉日就要過去了,還請各位嫂嫂手下留情,放新郎過去,和新婦相見吧?” 見著如此美男子,面色溫和和她們說那些話,在場的都是嫁了人的婦人,可是對著那樣的美貌,也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玲瓏立刻上道的提著錢袋子,抓起一大把的大錢給女眷們?nèi)X。 這個步驟她懂,就是堵門嘛,一個勁的給錢就行了。 有元泓這個美男子在,蘇茂終于剩下一口氣,能去后院見新婦了。那些原本在車上看笑話的儐相們一涌而下,跟著新郎進(jìn)去跑到后院里去。 新婦催妝,這是必須的。新郎就算過了女眷家的那一關(guān),到了閨房樓下,新婦也不會出來,要催妝才能出。 催妝有催妝的規(guī)矩,帶來的那些壯漢在此刻統(tǒng)統(tǒng)派上了用場。那聲音如同海浪,熏的她耳朵痛。 元泓見狀,伸手直接捂住她的耳朵。 他手掌生的比她大,就連手指都比她粗,堵在耳洞那兒,那聲音頓時就小了下去。新婦之前和蘇茂見過,彼此有情,知道他之前在外面受了不少刁難,不忍心再在這里讓他傻傻等下去。 等儐相們喊了十幾下,新婦就出來了。 儐相們歡呼,擁著新郎和新婦去見新婦的父母。 一通忙下來,等到新婦的車入門,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她混在人群里進(jìn)門,緊緊拉著身邊的元泓的手。 “原來娶婦這么辛苦啊,你們男子還真的不容易?!?/br> 元泓笑了,“那你到時候多心疼一些我?!?/br> 玲瓏瞥他,手指在他的掌心靈巧的畫圈,“你倒是想的美。” 他低頭,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蹭著。 她拉著他到后院門,打算把他偷偷帶進(jìn)去,待會她還要去觀禮,穿一身男人的衣裳,顯然不合適。 才到院門那里,就被叫住,“夭夭?” 她回頭就見到原本該到前面去的沈氏站在那里,玲瓏心頭一片混亂,好像自己做見不得人的事,被抓了個正著。 她這是被抓jian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道長:來見丈母娘 收藏滿四千的萬字更…… 第43章 欲見 玲瓏看著沈氏, 心頭砰砰直跳。 她把外男帶到自己院子里, 不管怎么說,都有些大膽過分了。 沈氏的臉色也極其難看,她之前就找不到玲瓏,因?yàn)樗峙艿侥睦锶チ恕R幻嬷鞒旨抑写缶? 一面派人出來到處找女兒。家里的仆婦, 幾乎都將屋子翻過來,就差沒有將地上鋪就的石板都撬開看看了,愣是沒有發(fā)現(xiàn)玲瓏的半點(diǎn)蹤跡。 沈氏借著休憩更衣的空檔,到玲瓏院子里看看,誰知道, 一來便見著女兒拉著元泓往內(nèi)走。 “阿、阿娘。”玲瓏舌頭都捋不直了, 她見著沈氏臉色全然陰了下來。 沈氏狠狠瞪了玲瓏一眼,復(fù)而看向元泓。比起玲瓏和被抓jian似得慌張, 元泓平靜的幾乎有些過分, 他見到沈氏看了過來, 抬手對她慎重一禮, “沈娘子。” 這樣子倒不像是偷偷鉆姑娘閨房的登徒子, 倒是大大方方被主人請過來的。 “我記得, 未曾給侍郎下請柬。不請而來,不像是侍郎的作風(fēng)?!鄙蚴蠚庠诨痤^上,尤其還和玲瓏有些關(guān)系, 說話的時候就格外的不客氣, 玲瓏急了, 剛想要替元泓辯白。誰知元泓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晚輩并不是不請而來,而是跟著清河阿叔一塊來的?!?/br> 沈氏意外的挑了挑眉,見元泓此言,她瞪了一眼玲瓏,“你還不快些回去換衣裳,你阿兄的喜事都要被你給耽誤了!” 沈氏教訓(xùn)完玲瓏,看向元泓,“侍郎這會還是先到清河王那邊吧?!?/br> 元泓點(diǎn)頭應(yīng)是,大步流星的離開。 他一走,玲瓏滿臉討好的對母親笑,“阿娘前頭都要開始了……” 新婦已經(jīng)入門,待會就要去拜見公婆了。 “等待會事情了了,我再來收拾你!”沈氏伸手隔空就在她的腦門上一指。玲瓏吐吐舌頭,灰溜溜的趕緊去換衣裳。 芍藥立刻給她換了衣裳,時辰緊急,也不上妝了,反正她容色甚好,上了妝才臟了原本就有的好顏色。 新婦嫁入夫家,禮儀都是一樣的。玲瓏瞧著新婦和蘇茂在前頭拜見了公婆,然后忙亂著要送到青廬里頭去。 沈氏見著新婦和長子已經(jīng)送到青廬,派人過去把玲瓏和元泓全都請來。 請人的時候,清河王就在元泓身邊,聽到傳話的婢女的話,伸手就在元泓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去吧,沈娘子是個好說話的人,你這么好,她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的?!?/br> 有道是有情人看什么都是好的,沈氏在清河王眼里,哪怕一根頭發(fā)絲,都是極好的。沒有半點(diǎn)錯處。 元泓到那里的時候,沈氏和蘇遠(yuǎn)都在。玲瓏坐在一旁,乖乖順順的,認(rèn)出他的腳步聲,還抬頭看他一眼,眼神里委委屈屈。 蘇遠(yuǎn)之前聽妻子說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坐在那里滿臉的愛莫能助。 他不覺得這些有什么,畢竟年輕男女,一時情到深處,做出什么來,都很正常。做父母的,到時候只能給女兒兜著了。 可是他的想法和妻子不一樣。 元泓抬手和蘇遠(yuǎn)夫婦見禮,沈氏請他坐了。 “侍郎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和外子,膝下除去兩個不肖子之外,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鄙蚴险f話開門見山,“夭夭自小被我和外子給慣壞了。這話我并不是謙虛,而是她本性如此。和夫君相處,或許還能勉強(qiáng)維持和睦,可是于夫家族中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br> “女子嫁男子為正妻,并不僅僅是要和夫君相處,更是要和一個家里的人相處。若是不慎,就算夫妻感情再為深厚,恐怕也要被人離間,到時候恩愛夫妻反目成仇。” 蘇遠(yuǎn)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他見著女兒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那樣子似乎是在懇求自己在母親面前美言幾句,奈何他也插不上嘴。 沈氏話語直白,幾乎沒有半點(diǎn)迂回。 元泓開口,“夫人是擔(dān)心我后母的事?” 沈氏沒料到他竟然這么直接的說了出來,“侍郎言重了,王妃在洛陽中風(fēng)評甚好,怎么可能呢?這只是我的擔(dān)心罷了。” “阿娘,是他救了我的命?!绷岘囋谝慌匀滩蛔¢_口。 沈氏看過去,嚴(yán)厲的眼風(fēng)讓玲瓏悻悻閉嘴。 元泓被沈氏拒絕的這么徹底,卻沒見到他有半分頹唐。 “夫人可知,于家為何會突然求娶?” 沈氏一愣,不知道他此言何意,“為何?” “是清河王妃挑唆的。”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清河王妃和夫人的恩怨,不是一日兩日。雖然夫人從未和清河王妃有過沖突,看起來相安無事,但她卻并不想就這么放過夫人。殺人誅心,她不直接對付夫人,卻是沖著夭夭來。這次我尚且能出手,那么下次呢,下次夫人覺得可否能承擔(dān)?” 沈氏呼吸一頓,她看向玲瓏。之前沈氏就覺得于家的那些變故委實(shí)太巧合了,巧合到正好解決了她眼前的困境。 她知道不會有這么巧合的事,心底還存在那么一點(diǎn)僥幸。如今被元泓點(diǎn)破,這才知道,全都是他安排的。 也是只有他,才能知道于家的那些私密事。才能這么快狠準(zhǔn)的出手,而且就算于家知道了,也拿他沒有辦法。于家再如何,也不能對宗室出手。 哪怕知道,也是個啞巴虧,含淚吞了。 “原來是侍郎呀?!碧K遠(yuǎn)笑道,“侍郎可真是解決了我們家里的燃眉之急。” 于家相逼的那段時間,甚至太尉都來了。小輩的那點(diǎn)事,雙方父母商量就已經(jīng)好了,偏偏還要拿權(quán)出來壓迫。 那時候他和沈氏兩個真的是焦頭爛額,于家這個樣子,是根本不能答應(yīng)他們的,但于家也欺人太甚。 蘇遠(yuǎn)直接下了坐床,對著他就是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