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一直到了車上,玲瓏才聽到他道,“你怎么到蘭陵長公主這里來了?” 蘭陵的風流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再加上元泓曾經(jīng)在公主府里,見到府里的面首糾纏玲瓏,他就不喜歡玲瓏和蘭陵來往。 這個玲瓏也知道,不過心里知道歸知道,但從來沒有順從過元泓的意思。 “我聽說廣陽王和于顯容的事,過來到長公主這里打聽一下消息。”說著,玲瓏一笑,“正巧長公主也不喜于家?!?/br> “長公主不喜于家,與夭夭也沒甚么關系?!痹肫鹬翱吹降哪莻€坐在玲瓏身后的少年,怒火又涌上來,“何況她公主府里是甚么樣子,難道你心里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竟然還進去!” 玲瓏嘴張了張,好半會都沒能說出一個字。 元泓握住她的手,沒有半點放開的意思,“夭夭,別去了?!?/br> 話語強硬,完全不容她置喙。玲瓏目瞪口呆,她不順著元泓的話說下去,“我不。” 元泓看過來,眼瞳里有些晦澀。 “我去長公主那兒,又不是為了尋歡作樂。何況這位長公主是天子胞妹,宮里的消息她得到的快的多?!?/br> 玲瓏知道他是吃醋了,他沉默的聽著,聽她把話說完,“這么說,夭夭還是要去?” 他嗓音沉下,哪怕面上沒有表露出半點,玲瓏都是知道,他生氣了。 元泓這人,其實很不好哄,而且也極其不容易對付。一旦答應他下來,想要反悔,后果不堪設想。 “我不覺得和蘭陵長公主相處有何不對,而且蘭陵長公主門道甚廣,將來說不定還有幫得上忙的地方?!?/br> 元泓手上握緊了幾分,玲瓏只覺得手骨生疼,叫了一聲,元泓立刻放松了力道。 他臉上浮上一層譏諷,“這些人,哪里能指望他們,他們的心腸都是鐵的。” 玲瓏聽見他話語里的嘲諷,“可是,有時候若是他們里頭有人漏出點消息來,也能防范于未然。” 元泓側(cè)首看了她一眼,手上用力,就把她拉了過來。她一入懷,溫香軟玉頃刻間,將他埋沒。 “夭夭這是不打算聽我的話?” 玲瓏聽出他話語下的不對勁,她咬住唇不說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她和蘭陵是從小長大的玩伴,她時常陪伴在蘭陵身旁,自小的情誼,沒有大事,不是說斷就斷的。 “你要是氣那些面首,我可從來沒有和那些面首有過甚么?!?/br> 玲瓏說著也不顧他難看的臉色,“我嫁給你了沒錯,但我還是我,總不能嫁給你了,就事事全聽你的。我有我自己的想法,除非長公主的的確確是對我不利,不然我還真不能聽你的。” 元泓的心聽到那句“我還是我”的時候,向下沉了許多。 他手掌從她的手腕上挪開,抱住她的腰,那手勁不比剛才的小。 “我方才看到你背后站著那些面首,我想殺人?!痹钌钗丝跉猓钦娴膭恿藲⒛?。她已經(jīng)嫁給他了,已經(jīng)是他的妻子,當她身旁出現(xiàn)了別的,對她不懷好意的男人,殺念就在他的心頭蠢蠢欲動,甚至越來越劇烈,頗有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勢頭。 玲瓏瞧出他的不對,她忍受著腰上的不適。 元泓低頭看她,她就這么靠在他的懷里,安靜的乖巧的。心底原本的殺念,此刻已經(jīng)平復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把她藏起來的念頭。 把她藏起來,就讓自己一個人看見,能聽見。那些所有的,對她有企圖的人,都不能靠近她分毫。 他們對她有任何的念頭,都不行。 她就是他一個人的。 她是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小妻子,奔來應當完完全全的屬于他。 “你的眼里,為甚么就不是看著我一個人呢?!彼故卓戳怂肷危瑖@息。 玲瓏伸手在他的眉頭上揉了兩下,把他皺起的眉頭給揉開,“生氣了呀?” 她放柔了調(diào)子,明明語調(diào)軟軟的,卻能一直鉆到他心底去。 “你不是我的么?”元泓問。 玲瓏眨眼,感覺到這話似乎并不是真的在說什么情話,她蹙眉,不答反問,“那你是我的么?” 元泓伸手把她放在自己眉尖的手拿下來,“只要你想?!?/br> “我們雖然成了夫妻,說是一體,但還是有自己的樣子好些?!绷岘嚨溃膊恢涝且婚T子自己是他的想法怎么來的,可有些話,還是說清楚好。 元泓放開她,坐在那里不說話了。 玲瓏不知道他這會怎么了,眼下這樣子明顯生氣了,她都拿不準他到底為什么生氣,就因為她在公主府里,背后坐了兩個面首? 元泓這段時日一直都在忙,今日休沐,也沒見清閑到哪里去,回到府里,發(fā)現(xiàn)玲瓏不在,立刻出去找。 回家之后,元泓直接去了書房。 芍藥察覺到兩人有些不一樣,“九娘子和郎君吵架了?” 玲瓏想起兩人剛才的話,和真正的吵架差了十萬八千里,玲瓏搖搖頭。芍藥就更摸不著頭腦了。 夜晚元泓叫人過來傳話,說是自己有事還沒有處理完,今夜里就留在書房,讓玲瓏一個人睡。 玲瓏習慣了有元泓陪著,自己一個人獨寢的時候,還頗為不習慣,元泓睡覺的時候時常喜歡把她抱在懷里,哪怕玲瓏有意往另外一個方向翻,等到第二日醒來,她就還在他懷里。 天已經(jīng)熱起來,這么抱著其實很熱,玲瓏也不喜歡,但現(xiàn)在沒了,心頭竟然還是失意多些。 夜里翻來轉(zhuǎn)去的,好一會才睡了。 既然是一人獨寢,自然是沒有之前那些規(guī)矩了。冰山已經(jīng)搬了進來,而且照著玲瓏的吩咐給放在了床邊。 芍藥坐在床邊,親自給玲瓏打扇。 外面?zhèn)鱽淼哪_步聲,足音很輕,但內(nèi)室安靜,侍婢們都放輕了步子,哪怕有那么一丁點的響動,也能聽得清楚。 芍藥有些惱怒,明明之前她吩咐過,九娘子入睡的時候,不要發(fā)出聲響。這些小婢子難道都當她的話是耳旁風? 芍藥手里的扇子不停,眼角的利光掃過去,元泓從帷帳后走出來。芍藥臉色大變,立刻站起來,垂手站到一邊。 元泓走到面前,玲瓏的不習慣,只是開始的時候,畢竟一個人獨寢了那么多年,在最初的不適之后,馬上睡死過去。 和玲瓏的沒心沒肺不同,元泓卻沒這么容易睡著,沒了她在,入睡變得不是那么容易。他對跪在地上的芍藥做了個手勢。芍藥會意,讓屋子里其他婢女退下。 元泓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冰山,玲瓏睡覺的的時候,姿勢絕對談不上好看,一只腳早就蹬出了被子。 他把她的腳塞回被子里,叫人過來把冰山挪遠。 他坐在床上,睡夢里的人面色嫣紅,睡的很熟。室內(nèi)因為冰山?jīng)鏊乃坪跤行┻^分了,他又給她蓋了一層薄薄的錦被。 元泓坐在那里,“你又怎么不是我的呢?!?/br> 她說的那么多,還是比不過他自己的想法。 他笑了下,把旁邊的團扇放在一旁。低頭下來,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玲瓏是被熱醒來的,睡夢里覺得好像是被火燒一樣,等到掙扎著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竟然蓋著兩層被子,一頭一身全都是悶出來的汗水。 而放在床榻前的冰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玲瓏起來,外面的芍藥聽到聲音進來,她看了一眼外面,見著天色蒙蒙亮,想起元泓今日要出征了。 胡亂洗漱著裝,玲瓏跑到書房那里去。那里元泓已經(jīng)著裝完畢了。 一身戎裝的元泓有格外的魅力,和他穿著道袍或者官服的時候,完全就是兩副面孔。明光鎧將他的身軀保護的嚴嚴實實,卻又凸顯出幾分煞氣。 玲瓏看到他現(xiàn)在的樣子,頓時愣住。 元泓看到她來了,也沒有說話,讓侍從把自己手臂上的護腕給綁好。玲瓏對盔甲的事一竅不通,與其上去搗亂,還不如乖乖的站在那里好些。 元泓已經(jīng)整理好了著裝,玲瓏見他走過來,臉上一喜,就要開口,元泓卻直接略過她,向外走過去。 玲瓏跟過去,瞧見他一直直接上了馬,在熹微的晨光里,一拍馬臀,和其他親兵一道離開了。 芍藥站在后面,見著玲瓏滿臉不高興。 “其實郎君就是在發(fā)脾氣?!鄙炙幵诤竺姘岩估镌鼇磉^的事給說了。 玲瓏一聽,不但沒有高興,反而氣的直跳,“我說怎么身上多出一床被子,原來都是他做的好事!” 芍藥原本是想要勸慰玲瓏,誰知道玲瓏記起這么一句來。 “郎君,娘子還在后面。”親兵道。 元泓在馬上回頭就可以看到玲瓏站在門邊上。 他想要回頭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很快就忍住了。她說她不是他的,那么就給個教訓,等到回來再問她知道不知道錯了。 玲瓏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王府里搬了出來。元泓對徐妃淡淡,但警惕心極其高,以往只有他一人無所謂,可當玲瓏嫁進來之后。在王府里住了一個月,而后又搬了回去。 他算是徹底的不給徐妃臉面了。明明白白的將徐妃當賊防。 玲瓏也就心滿意足的跑回去繼續(xù)睡。 元泓不在的時候,玲瓏也能過得有滋有味,她在元泓的府邸內(nèi),令人挖了一個大池子做游泳池。 以前在自家里不敢亂來,但成家之后,元泓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玲瓏就開始可著勁的作了。照著自己的心頭愛好來辦了。 正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元洵干出一件大事,他勾搭上了司空家的姑娘,和那姑娘廝混的時候,被家里的人撞個正著。 司空家有權有勢,自家姑娘被元洵這么拱了,自然不會讓人白白占便宜。立刻找人圍了平原王討要個說法。 這年月,遠遠沒有日后的那些規(guī)矩。這種事出來,也不過是把婚事給提上議程。 而且對方是司空家的小娘子,有了夫妻之實,那就更要照著這個辦了。玲瓏也被抓了閑,幫著徐妃來料理此事。 宮里的皇后知道了,賜下賞賜無數(shù),還召見了平原王府里的女眷。 徐妃進宮,玲瓏自然也得跟著去。 司空家的姑娘和皇后說了幾句話,司空姓穆,追溯起來,可到開國時候的那幾位八部大人。 于皇后對穆家的姑娘仔細的很,和徐妃說話,也是溫言軟語。 玲瓏被晾在那里,她有渤海公夫人的名頭,但是于皇后幾次眼尾都沒有掃到她,當她不存在一樣。 于皇后拉著穆家姑娘說話,看了一眼玲瓏,嬌俏的小婦人坐在那里,哪怕沒人搭理她,她也是半點尷尬都沒有,坐在那里低眉順眼。 只是臉頰嫣紅,能看出她現(xiàn)在其實還不錯,根本沒有把眼下的冷清放在眼里。 于皇后手掌握緊,這段時日,她的日子并不好過,兒子對她來說簡直是一道催命符,偏偏找不到什么解決的辦法。她現(xiàn)在看什么,心底都帶了層怨恨。 見著玲瓏這樣,于皇后想起由宮外傳到宮里的話。元泓極其疼愛這位嬌妻,甚至為了她,甘愿背負被人指責不孝的名頭,另外搬到別邸居住,就是為了避開徐妃這個婆母。 一個男人能為妻子做到這一步,多令人羨慕,可她一條命還捏在自己那位至尊夫君手里。 “以后入門之后,可要好好孝敬婆母?!庇诨屎笱鄣谆璋?,轉(zhuǎn)頭對手邊的少女道,言語里似乎另有所指。 “畢竟身為新婦,竟然不在婆母跟前伺候。這種忤逆不孝的做派,可是叫人不齒的,可見家中爺娘沒教好。” 這話誰都能聽得出來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