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玲瓏坐在車里,走在前去公主府的路上,除去開始幾日她跟著平原王徐妃去吊唁,就沒有再去駙馬那里。她將蘭陵和駙馬分開看。她和蘭陵有舊,卻和駙馬沒半點交情,故而去了那么幾次,將面上功夫做足之后,她就去做自己的事。 她派了人前往青齊,南朝,以及燕地,尋找自己可心的人。另外她開始頻頻和皇帝母家接觸。尋找機會。 等過了那么一個月,公主府里來人相請,玲瓏才想起蘭陵來。倒不是因為蘭陵的拒絕,她就疏遠了人。而是她也很忙。 到了公主府,公主家令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她,見玲瓏來了,立刻湊上來,“長公主已經(jīng)等渤海公夫人許久了?!?/br> 玲瓏點頭,“長公主可是有事?” 玲瓏一說,家令滾胖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這個臣也說不好,不過長公主這段時日有些心情不暢……” “長公主的那些小東西難道都沒能讓長公主展開笑顏?”玲瓏問。 “那些不過是玩物罷了,就算能哄得了長公主一時,也是治標不治本?!?/br> 玲瓏點頭,到了蘭陵長公主的門前,守候在門外的侍女,拉開門請她進去。 玲瓏進去,就見著默默在地上收拾的侍女。她來的時候,已經(jīng)收拾過一輪,但還是可見地上的青瓷碎片。 蘭陵坐在坐床上,聽到侍女稟告,抬頭起來,看到玲瓏。 玲瓏行禮,“見過長公主?!?/br> 蘭陵卻沒有立刻做聲,和平常還沒見人就先聞其身不同。玲瓏有些驚訝,“長公主?” 蘭陵紅了眼圈,抬手起來,“九娘!” 她話語里夾帶著哭腔,這樣的蘭陵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了,玲瓏幾步過去,伸手才握住她的手,蘭陵卻已經(jīng)整個人都抱了過來。 玲瓏冷不防被蘭陵抱了個滿懷,她的手僵在那兒,好會都不知道要怎么辦。 室內(nèi)的侍女們極有眼色,等玲瓏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全都退出去了。 玲瓏遲疑了稍許,手掌就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和安撫小孩子一樣,任憑蘭陵靠在自己的肩上痛哭。 玲瓏等了好會,聽到蘭陵的哭聲稍稍平伏些許,轉(zhuǎn)身過去,令人送熱水巾帕進來,親自給蘭陵擦臉。 玲瓏扶著蘭陵到鏡臺前,打開妝奩盒,給蘭陵打理妝容,因為蘭陵還在孝期里,所以只是上了薄薄一層面脂。 她等了會,沒聽到蘭陵開口說話,故意嘆息,“原來長公主和駙馬的情誼已經(jīng)這么深厚了?!?/br> 話尾還沒落下,蘭陵回首過來,“誰和他感情深厚了!” 玲瓏立刻乖乖巧巧,甚至有那么點兒惶恐,“那長公主怎么……” 蘭陵深深吸了口氣,“還不是皇后!” 蘭陵駙馬死了還沒多久,她就已經(jīng)被人盯上了。國朝入仕有舉孝廉,也有不少捷徑。捷徑里除去出身高貴能有父蔭可靠之外,就是尚公主。只要娶了公主,朝廷就會冊封為駙馬都尉,若是真有才能,也會被起用。 玲瓏聽著,有了計較,“皇后她……” “她想要家里的子弟尚公主?!碧m陵說著,就冷笑,“果然是憋不住了。想著自己可能要死,憋著勁頭的給娘家掙好處呢!” 玲瓏聽她呼吸絮亂,伸手在她背后輕輕拍著,“這……駙馬才歿,不合適吧?” “是呀,你也說不合適了。但是偏偏有人著急?!闭f著,蘭陵咬牙,“她也不看看她們于家里到底都是些甚么貨色!” 于家里出名的美人,只有一個于皇后,其他的人,只能說是長得一般。蘭陵見慣了美人,哪里看的上他們。 “阿兄,阿兄他……”說起皇帝,蘭陵又淚如雨下,“竟然還真的聽從了皇后所言……” 公主的婚事,自然是要皇帝點頭?;屎蠹热桓姨?,自然是因為皇帝已經(jīng)允許。 “第一次是羅鍋,這個也認了,畢竟長兄如父。可是婚姻大事,第一次聽父兄,第二次難道不該是自己么?” “阿兄和我是兄妹,而且一母同胞,比旁的兄弟姐妹,不知道要親近多少?!碧m陵說起來,哭得更厲害了。 玲瓏反過來把蘭陵抱在懷里,手掌越發(fā)溫柔的拍在她的背上。 她垂首下來,“那是因為,在陛下眼里,皇長子和皇后更重要?!?/br> 蘭陵身上抖了下,抬眼起來,玲瓏溫柔的給她擦拭臉上的淚珠,其實這個蘭陵自己心里也清楚,不過是自小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突然發(fā)覺自己在皇帝心里也不過如此,一時半會的接受不了了而已。 “如果不是,陛下怎么可能,只要皇后提一提,他就順勢應了呢?!?/br> 蘭陵咬牙,“九娘,之前你不是說要送人入宮么?” 玲瓏故作驚訝,“長公主?!?/br> “九娘該不是忘記了吧?”蘭陵平緩了呼吸,從玲瓏的懷抱里出來,她坐在那里,“你說得對,與其在那個位置上是自己討厭的人,那還不如弄一個,弄一個……” “弄一個不會像這樣咄咄逼人的上去,對吧?”玲瓏替她把話說完。 蘭陵恢復了之前長公主應有的雍容。 玲瓏遞過一盞水過去,蘭陵接過來,“要送人入宮很容易,可是要人混出個模樣卻很難,于皇后說是賢惠,其實不過是給人看的而已,她把陛下管得嚴嚴實實的。后宮妃嬪們,別說吃rou,連口湯都沒有?!?/br> 玲瓏點頭,她看了一眼蘭陵,“有沒有想過從皇太后家里甄選出人來?” 皇帝的母親是漢人高氏,高氏在兒子被封太子之前就已經(jīng)離世。但母子還是相處了十多年,繼位之后立刻封離世的母親為皇太后,甚至下詔遷葬。連帶著那些在先帝朝中,完全沒有任何存在感的高家人,在朝廷里也越發(fā)的醒目。 “你以為我那阿舅沒想過么,早想過了。”蘭陵喝著水,和玲瓏抱怨,“就是拿不出手?!?/br> 說起這個,蘭陵就嘆氣。美人一張臉,真的就是靠運氣,她的生母當年美貌到驚動當?shù)匚涔伲踔料⒍嫉搅宋拿魈竽抢???墒歉呒蚁乱淮?,連個拿出手的美人都沒有! 還別說,要送入宮的美人,若是想要有出息,還不能只有一張臉,不管是身段還是察言觀色審時度勢的能力都要一流。差了哪一樣都不行。 而后面這兩樣,簡直比美人還要難得。 “男人第一面都看臉,若是臉和身段看不上,那么也沒下文了?!绷岘囌麄€人慵懶的靠在隱囊上,“不過出身也重要,不然以何來問鼎后位?!?/br> 她話語含笑,似乎和蘭陵在談著今日的天氣,又或者是彼此身上的襦裙的樣式。 玲瓏說著,看向蘭陵,“要不要讓高家多一個女兒?” 蘭陵聞言,放下手里的茶盞,“此舉……可行。不過人要怎么辦?!备呒乙呀?jīng)不同過去了,這人若是選的不好,可要出紕漏的。 “長公主,不如從太后故鄉(xiāng)選一妙齡女子出來?”玲瓏笑問。 作者有話要說: 玲瓏:搞事搞事搞事! 道長: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好了,哼哼哼 第62章 醋意 玲瓏進了高家的門。 皇帝生母是燕地人, 出身在一個小小的官吏家里。年少時候說是做夢, 夢見長龍繞身, 再加上貌美動人, 引起當?shù)匚鋵⒌淖⒁?,那時候先帝正好十七八歲,武將就把人送到了平城。后來所生皇子繼位,一家由沒落的小官吏家, 一躍成了皇親國戚。 不過這皇親國戚還沒當多少年, 滿打滿算, 十年都還不到。 但是這十年里,高家做出了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皇帝即位之初,才不過十七歲, 叔父輩的親王們個個年富力強,皇帝對這些親王不放心, 和自己的舅父一道, 里應外合毒殺了當時最有權(quán)勢的常山王。 為了穩(wěn)定局勢, 殺了常山王之后,常山王的那幾個兒子,皇帝沒有動,一直好好的活在那里。 這么一筆血海深仇, 就和宗室結(jié)下了。 外戚不過就是那么一回事, 后宮有人的時候,還能維持榮光,可是一旦皇帝駕崩, 皇太后換了人,就等著被新皇立威的羊,殺雞儆猴好了。 高家拿不出漂亮且聰慧過人的女兒,只能坐在家里干看著于皇后受寵,人還不知道要如何煎熬。 玲瓏是渤海公夫人,原本就有和貴婦們打交道的義務。 她到高家里,也沒有人懷疑什么。 高家主母李氏,富貴了幾年,看人都是盯著身份來。元泓帶兵在外打仗,手里有實權(quán),擔任的也不是什么清貴職務,自然能得高家的高看一眼。 玲瓏也不說為何來,和李氏談天說地。李氏出身不高,在洛陽幾年,還沒完全把習慣給改過來,玲瓏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也能帶幾個李氏能接得下去的話題。 一場下來,主賓皆歡。玲瓏臨走的時候,李氏還上趕著給她送了些禮物。 玲瓏躺在榻上,芍藥過來,給她揉捏腿腳。 “那位送來的全都是一些燕地的特產(chǎn)?!鄙炙幾诹岘嚹抢铮瑢⑶妩c的東西和玲瓏說,說起這個芍藥都忍不住笑,“好歹也富貴了那么多年,怎么送出手的還是這些?” 她們家的娘子,哪里少的了這些。 “無事,都是心意嘛。”玲瓏倒是不在意,“里頭要是有好的,給阿爺阿娘送去?!?/br> 芍藥點頭應了。 “那件事辦的怎么樣了?”玲瓏問。 芍藥道,“倒是搜尋到幾個,不過依照奴婢看,那些女子容貌只能算得上尚可,可是性情恐怕不行。” 芍藥是玲瓏的心腹,自然知道玲瓏說的是什么,那些搜尋來的女子,她自己看過一次,覺得不行。 玲瓏聽后,揉揉腦袋,“那就把人都送回去吧?!?/br> 玲瓏叫人尋來的都是良家子。在宮廷里若是想要混得開,容貌性情一方面,出身更為重要,不求有多高貴,身家清白是必須的。最低也必須是良家子。 “算了,這些我還是交給長公主好了。”玲瓏趴在隱囊上,美人上面,她只適合鑒別,不適合去搜羅。 蘭陵才是其中翹楚,交給她最適合不過。 “對了彭城那邊有消息么?”玲瓏不知道元泓現(xiàn)在到底到哪里了,只聽說他那邊的戰(zhàn)況激烈,具體如何,除去宮里之外,誰也不知道。 玲瓏送出去的家書,有時候到,有時候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郎君的書信?!鄙炙幜⒓窗褧潘蜕先ィ岘嚵⒖套饋?,一封家書抵萬金,哪怕是幾個月前寫好的,她都高興。 芍藥瞧著玲瓏一下就坐起來,拆開手里的家書。上頭只寫著一切安好。 四個字就把她給打發(fā)了,玲瓏提著手里的那張薄薄的黃麻紙,臉色難看。她等了兩個來月,就等來四個字。 芍藥見她之前還興高采烈,現(xiàn)在臉色又壞下來。 “九娘子?” 玲瓏伸手捏起那張信紙,看著信上輕飄飄的四個字,晃了晃。 “他在和我斗法呢?!绷岘囘^了好半會開口。 芍藥不解其意,玲瓏見狀,也沒有回答的意思。他們兩個,現(xiàn)在半是真情實意,半是在較勁,就看誰先把對方給完全制服了。 玲瓏性情是軟中帶硬,看著軟乎乎嬌甜甜的,可是誰要真的把她收復,那是不可能的。 玲瓏沒有和芍藥解釋,徑直把手里的信紙折疊好放在一旁,讓芍藥收起來。 芍藥一邊收拾,一邊問,“九娘子不回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