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jié)
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伺候皇太后用飯的宮人里插人進(jìn)去。 趙王對李太后沒有半點(diǎn)客氣,直接將人幽禁在冷宮里,左右除去潔掃送飯之人之外,她一日到晚,幾乎都見不到什么人。 當(dāng)清河王的人道明來意的時候,李太后立刻如同將溺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自然是來人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沒有紙筆,就撕了裙裾,咬了手指,沾了血寫勤王詔書。末了,把自己藏起來的一方太后玉璽給蓋了上去。 太后玉璽只有人指甲蓋大小,而且和皇帝玉璽一樣,有六枚?;靵y之中,她藏了一個貼身帶上。竟然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等到清河王把衣帶詔拿到手里,已經(jīng)是好幾日之后了。 清河王叫了心腹撬裝出洛陽,把這東西送到五原郡去。 “大王,晉王他當(dāng)真會來?晉王妃此刻還在洛陽?!庇心涣胚t疑半會,開口問道。 晉王喜歡自己的王妃,眾人皆知。現(xiàn)在晉王妃在洛陽,就如一個人質(zhì)。雖然說妻子沒了還可以再娶,和大業(yè)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但誰知晉王會怎么做? 拓跋家的情種也不是一個兩個,晉王能做到什么地步,只有天知道。 “就因?yàn)榫拍镌?,他才會一定來?!鼻搴油跹凵駡?jiān)定,手指摸索拇指上的扳指。 “如果九娘不在洛陽,他恐怕就會在晉陽看看情況,但就是因?yàn)槲乙呀?jīng)無力再應(yīng)對趙王,他們夫妻兩個都和趙王有仇,我若是撐不住了,九娘恐怕到時候落不到好。更別說她肚子里還有一個。晉王會一定來?!?/br> 幕僚聽了清河王這話,連連口里說著奉承的話。 清河王擺了擺手,“要是別人,只能說,看他有沒有那份野心。但要是他,九娘在這里,哪怕是龍?zhí)痘ue,他也會闖一闖了?!?/br> 這么說,幾乎是一定的了。 那封衣帶詔,被人快馬加鞭,幾乎日夜兼程的送到了元泓的手里,元泓看到了手里的東西。他暫時按捺不提,只是自己帶上幾萬人馬往回,而后讓賀若敏帶兵南下。 一直到晉陽,才把李太后的詔書宣出來。不等長吏和其他晉陽官員的反應(yīng)如何,賀若敏帶的人已經(jīng)抵達(dá)洛陽。 等到消息傳來,趙王已經(jīng)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令人守住洛陽城門,另外派人把晉王府圍得水泄不通。里三層外三層,簡直插翅難飛。 玲瓏坐在王府里,芍藥在一旁強(qiáng)顏歡笑,玲瓏捧著肚子,只管吃吃喝喝。 唯一的好事,就是王府被圍了,但是趙王還是沒有拿出把她餓死的決心來,每日還是好吃好喝的送來。 或許是防著沈氏給她往外帶消息,王府被圍的第一日,沈氏就被帶了出去。 “九娘子?!鄙炙幣踔煌氲澳谈偷搅岘嚸媲啊?/br> 玲瓏的肚子已經(jīng)快要足月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起了這樣的禍?zhǔn)?。芍藥不得不提心吊膽?/br> 玲瓏從她手里接過瓷碗,捧著吃的開開心心。 “對了?!绷岘囈贿叧?,一邊說話,“外面有甚么好事?” 芍藥抖著嘴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玲瓏。如今外面還有什么好事?王府外面圍著的士兵比以前還要多了一倍,算是好事么? 可是這個怎么說的出口? “外面下雪了。”芍藥過了好會開口道。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元月了,但是卻沒有多少春天到來的意思,雪倒是下了一場。 玲瓏聽了,動了動身子,就往外看去,果然隔著一層不甚清晰的琉璃璧,就能看到外面洋洋灑灑的雪花。 玲瓏興趣一來,動了動身體,就要下來。 芍藥眼疾手快,一把攙扶住她,“九娘子這要干甚么?” “賞雪啊?!绷岘囌f的理直氣壯。 洛陽下雪要比南邊多,但是玲瓏還是喜歡出去看雪景。這么多年下來,都成了習(xí)慣,除了在晉陽的時候,實(shí)在扛不住天氣的寒意,不敢出去之外。下雪的時候,她是要在外面站一會的。 “九娘子身子都已經(jīng)這么重了,還是在屋子里呆著吧?!鄙炙幊鲅韵鄤?,她看著玲瓏的肚子,“要是不小心摔上一跤,恐怕不好?!?/br> 現(xiàn)在王府被圍成這樣,要是出了什么事,能不能找到醫(yī)官都是兩說。 這話芍藥到底還是不敢說出口。 “悶在屋子里難受死了,出去不了,那就讓我在門口看會?!?/br> 芍藥應(yīng)是,但還是取來了斗篷,把玲瓏給包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才叫侍女開了門,讓玲瓏站在房門口往外看。 其實(shí)下雪,這個時候才剛剛從那些雪粒子,變成雪花。被風(fēng)一吹,就洋洋灑灑的落下來。 玲瓏抬頭一看,對面屋脊上,都已經(jīng)積了一片白色。 她袖手在那里不動,看了好會,“外面如何了?” 芍藥遲疑好會,“現(xiàn)在什么都打聽不到?!?/br> 這府里,如今除了送水糧的,誰也不準(zhǔn)出去。如何能知道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個在玲瓏意料之內(nèi),她不過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指望芍藥能回答出什么來。 主仆兩個就站在門邊看雪。 過了好會,外面一陣喧鬧。只見一群士兵直接沖了進(jìn)來,一把把侍女撥開,弄得原本清凈的院子里,一時間苦叫連連。 玲瓏?yán)溲劭粗?,“你們過來做什么?” 她言語冷靜,沒有半點(diǎn)驚慌失措。她看著領(lǐng)頭的校尉,“說話!” 校尉心里佩服她到了此刻依然還能冷靜以對,抱拳道,“上面令我將王妃帶離?!?/br> 芍藥一聽頓時面色大變,“九娘子!” 她不管不顧的直接護(hù)在玲瓏身前,大有要用自己來保護(hù)她的架勢。 不過這姿態(tài),看在面前這群如狼似虎的武夫面前完全不夠看。為首的校尉伸手過去,就和老鷹抓小雞似得,輕松把芍藥提開。 “讓她留在我身邊?!绷岘囬_口,她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我已經(jīng)快要臨盆了,沒有人在我身邊不行。” 上面下令要把晉王妃帶出來,但是沒說只帶她一人,校尉一揮手,士兵在后面推了一把,芍藥踉蹌幾步,跟在玲瓏身后。 她被直接帶到外面,塞上了一輛車。直接被帶到了城墻上,城門上的守城將領(lǐng)看到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玲瓏目不斜視,直接走了過來。 哪怕現(xiàn)在沒有人和她說到底怎么回事,但她也明白了。從城門上遠(yuǎn)眺,就能見到那邊已經(jīng)排列成陣的騎兵。 她沒有見過朝廷的正規(guī)軍是什么樣,嫁給元泓之后,元泓也用無盡的富貴,將她養(yǎng)著,不曾見過鐵馬金戈,就算他出征,給他穿戴鎧甲,也是夫妻兩個人之間不為人道的情趣。 現(xiàn)在見著,才知道什么叫做殺氣震天。 “王妃知道對面是誰么?”城門校尉問。 玲瓏不答,城門校尉,也不和她廢話,直接叫人就把她五花大綁。而后吊上了城門上。 身體懸空的滋味不好受,尤其在這個冬天,雙腳懸在那里,夠不著地。高處風(fēng)比下面還更猛烈些。人在風(fēng)中,被風(fēng)吹得晃晃蕩蕩。 玲瓏被吊在那里,心里慶幸自己出來的時候,多穿了點(diǎn),外面的皮裘很好的將風(fēng)擋在外面。 但是時間一長,她就笑不出來了。 手腳開始發(fā)麻,冬風(fēng)如同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不知道多久,有人把她吊了回去。畢竟是體質(zhì)弱的貴女,萬一死了,晉王一怒之下,難保不會做什么。 玲瓏也不會被送回王府,直接往城門什么地方一送。 芍藥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見著玲瓏被送回來,連忙扶住她,哭的不能自己。 玲瓏嘴唇都蒼白了,見著芍藥,提起最后一口中氣,“哭,哭又有什么用!留著力氣!” 芍藥嚇得流出來的淚都一股腦的淌了回去,她扶著玲瓏坐下。給她倒了水。 玲瓏扶住肚子,她低頭下來,在肚子上摸了兩下。 “那些畜生!”芍藥把水送到玲瓏手邊,低低罵道。 玲瓏不說話,她只是把芍藥送上的水一股腦的全喝下去。手腳凍僵了,芍藥連忙過去給她搓弄手腳。 男人多的地方,委實(shí)不是什么好地方。 男人似乎是天生不會收拾的自己的多,城門這個地方,又是士兵眾多,能整出個稍微潔凈一些的地方已經(jīng)是不容易,加上下雪,所有的門窗緊閉,屋子里頭原本的那股味道散不出去,一股腦的全積堆在屋子里頭。 芍藥原本憋住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九娘子長到這么大,哪里受過這種苦!” 玲瓏卻坐在那里,她手腳被芍藥搓過之后,回了點(diǎn)暖。但是沒有手爐之類的東西給穩(wěn)著,搓出來的那點(diǎn)暖意,很快就消散在空氣里。 “你見過哪個辦大事的,能輕輕松松享福的?”她嘶啞著嗓子問。 芍藥被問得一愣。玲瓏搖搖頭,“別哭了,這個時候哭沒什么用,反而還讓自己受累。” 芍藥見玲瓏沒有半分感傷的樣子,跟著胡亂的擦了臉。一心一意的守在玲瓏身邊。 外面送了飯食過來,和王府里的比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只不過一碗煮熟了的麥飯,還有幾塊熏rou。簡單粗糙的可以,玲瓏捧了過來,沒有了以往的嬌氣,低頭一口口吃到肚子里。 元泓手持血詔,等到他在晉陽發(fā)布消息的時候,賀若敏手下的大軍已經(jīng)離近。 趙王氣憤難當(dāng),將李太后關(guān)起來,令人一日供給她一餐飯食,每日的水也只有一壺。 另外借著幼帝的嘴,訓(xùn)斥元泓為不忠不孝之人。要褫奪他所有的爵位官位。 奈何就算發(fā)出去,門外的大軍也依然在那里。 元洵得知消息,愁眉苦臉。 穆氏坐著看元洵那張臉,冷笑幾聲,“端著一張臉干什么!” “元泓做的這事,真的是要逼死我?!痹薏坏么沸仡D足。 他和元泓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元泓若是輸了,別人只管把自己劃成和他一黨的,若是贏了,那也沒有他的好處。 元洵今日在宮門那里跪了老半天,結(jié)果沒人搭理他,還是暈過去了,叫人抬回來。 “不管他得勢還是不得勢,我都倒霉?!痹f到這里就氣的嘔血,“果然他命中帶煞,和他沾邊的,就沒有好結(jié)果?!?/br> 穆氏看不下去,“你就別說了?,F(xiàn)在已經(jīng)容不得旁人插手了?!?/br> 到底是虎門之女,知道一旦動了刀兵,想要和以前一樣,輕輕松松翻過去,那根本不可能。 元洵長吁短嘆,兩夫妻對著的時候,侍女進(jìn)來稟告,說是太妃請人過去。 徐妃要請的只有元洵一個。穆氏很是不滿,“你剛剛醒過來沒多久,路都走不利索,阿家自己過來看看不是更好?” 穆氏抱怨著,但還是起身給他披上厚衣服。元洵跪了一整日,膝蓋冰冷發(fā)青,走路有千萬根針在刺在皮rou里。 穆氏叫人把他抬了過去。如今這樣,走路是不成了,但母親長輩要他過去,也不能不過去。 送走丈夫,穆氏回頭過來就和自己的乳母抱怨,“太妃這輩子,就顧著自己,其他人誰也不放在眼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