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夷吾回國的第三年，也是秦國借糧給晉國的第二年，天有不測風(fēng)云，這一次卻是秦國爆發(fā)了饑荒。于是秦人也派出使者來向晉國借糧。

    負(fù)責(zé)外交的呂甥接待了這位秦國來使，他此前曾前往過秦國借糧，對對方很有好感，不禁安撫道：“不必?fù)?dān)心，去年貴國鼎力相助，待我晉國有恩，今年我君必也慷慨解囊。”

    然而朝堂之上，夷吾下的命令卻是拒絕：“度過荒年，好不容易有了些存糧，為黎民計，不應(yīng)外借。”

    呂甥忙進(jìn)言道：“可去年秦國剛剛救了我方百姓，如今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夷吾道：“我們二國毗鄰，秦弱便是我強(qiáng)，這是好事。況且他們常年修兵，必然心懷不軌，秦晉之間必有一戰(zhàn)，寡人也不能坐以待斃。倒不如趁此良機(jī)，打他們個措手不及?！?/br>
    呂甥瞠目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郤芮立于臣子之列的最上端，攏了攏衣袖，貌若等閑。

    卻有一人大踏步而出：“君上，這樣咱們不都成了忘恩負(fù)義、乘人之危的小人？”

    夷吾倏然站了起來：“你說什么？”他心中滿是被戳中了的惱怒，況且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青年臣子慶鄭。

    慶鄭卻絲毫不懼：“當(dāng)初許了土地，咱們已經(jīng)背信棄義，如今再恩將仇報，敢問君上，咱們晉國日后如何在諸侯間立足？”

    夷吾氣得滿臉通紅，“蹭”地拔出佩劍：“你敢這么跟寡人說話？”

    慶鄭與他對視，毫不回避：“君上當(dāng)初提拔，不正是因?yàn)樾〕寄軗?jù)理力爭嗎？”他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因?yàn)殚L了一張濃眉大眼的娃娃臉而顯得格外稚嫩，但此刻一臉正氣，卻是端正肅然。

    夷吾的劍尖指著他的眼睛：“你不怕死嗎？”

    慶鄭的睫毛微微顫抖：“臣愿為君上死！”

    夷吾看著他，最終沒有刺下去，只喚來侍衛(wèi)將慶鄭拖下去：“你就在獄中呆著，等寡人凱旋而回再收拾你！”

    手腕一翻，鋒利的劍尖將一張案幾砍成兩段：“誰再多言，有如此案！”于是群臣靜謐，再無人敢提出異議。

    ——————————————————————————————————————

    這一下，借糧成了出兵。計定之后，接下來便是緊鑼密鼓的籌備。

    夷吾在宗廟中祭祖問卜，得到的結(jié)果卻是此戰(zhàn)危險，以慶鄭為車右則吉。

    夷吾仍在為朝堂上的生氣，也不顧他人的求情勸說，只道：“就讓他在獄中呆著，不準(zhǔn)出來?！?/br>
    緊接著，是呂甥出逃。宗廟占卜后他便不再露面，夷吾派人去了宅院，已是人去樓空。再看驛站，秦國的使者也不知所蹤了。

    不久后，前方來報，秦國的大軍揮師入境，卻是搶占了先機(jī)。

    晉國的邊防雖有防備，卻難以抵擋其洶洶而來的氣勢。

    夷吾于是匆匆忙忙披甲出征，向著秦軍所在的韓原去了。

    秋日的韓原，野草叢生，遼闊而蕭瑟。夷吾想起自己兩年前回國的時候途經(jīng)這里，彼時此時，心情卻大是不同。

    秦軍再次列陣，軍容整肅，放眼望去，遍地黑甲，如陰云籠罩。夷吾強(qiáng)自平定呼吸，問旁邊車上的郤芮道：“你看他們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