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申生_分節(jié)閱讀_163
依照禮制,白天祭奠,夜晚還要為逝者守靈。諸侯小殮五日,應(yīng)該每晚由他的夫人側(cè)室、兄弟、兒孫和親屬等輪流值守。然而重耳并無側(cè)室,兄弟也都已過世,親屬更是由于種種政治斗爭消亡殆盡,剩下的便只有懷嬴、夷皋和狐偃。 考慮到懷嬴侍疾已熬了幾天,夷皋又還年幼,于是最終安排由懷嬴與夷皋去守第一夜,其余的皆交由狐偃撐著。 冬日的夕陽落得又早又快,用過了夕食后,天色已暗。 堂上放下厚厚的布簾隔絕外面的寒風(fēng),但仍聽得到呼嘯的聲音。宮人燃了火盆,既用來燒紙錢,又用來取暖。 火光在懷嬴的眼中躍動,她怔怔的,像是在出神。 直到夷皋叫了一句“娘,我冷”,才回過神來,一面讓宮人多燒幾個火盆,一面把孩子摟在懷里,將毛毯和厚衣裳都給他蓋上。 火光照亮了那副巨大而漆黑的棺木。大片大片的黑影倒映在墻上,一抖一抖的,像是一個人微弱的呼吸。 “娘,要不……就讓他死了吧……” 一句童聲響在耳邊,讓懷嬴猛地一個激靈。 低頭去看,夷皋卻已睡得熟了,再放眼四周,陪著的寺人和婢女們也裹在各自的毛毯下,頭一點一點。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入夜了。外面只有寒風(fēng),在撕扯嘶吼。 但這句話卻并不是幻覺。 那一天重耳怒極攻心,吐了一口血便暈倒在地。 當(dāng)時房中只有三個人,正當(dāng)懷嬴手足無措的時候,夷皋卻這么開口了。 “我……我不想去那個什么趙衰家里……我不想離開娘!”他扁著嘴,聲音中有了哭腔。 懷嬴的身體突然發(fā)起抖來:“他是你爹……” 夷皋道:“他每次都對我兇,有沒有當(dāng)我是他兒子?還有,他也從來不來看望娘……” 懷嬴道:“他……他是國君……” 他拉住了懷嬴的袖子:“那國君被我氣得吐血,我會怎么樣?會坐牢嗎?” 懷嬴原本是要叫人,這時卻猛然止住了。 她望向地上的重耳,他的臉上口中都是血,呼吸微弱。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睫毛還在微微地顫動,像是飛蛾在火焰中掙扎。 心中仿佛有兩個聲音在尖叫。她不能放任不管,否則重耳可能真的會死……但是她更加不能,讓夷皋出事。 懷嬴猛地沖到桌前,抓著茶壺將茶水倒在自己的手絹上,替重耳抹了臉,甚至掰開嘴,沖刷了他口中的血,連喉嚨都伸手摳過。 “記??!”她捧住夷皋的頭,“不管誰來問,你都要說,父君問了你的功課,聊了一會,說自己很累,突然暈倒的。你們沒有爭吵,沒有!知道了嗎!” 等夷皋點了點頭,她才放聲高叫,將婢女們喚了進來。 而一通慌亂過后,守在重耳的床前,她卻越想越是害怕,瞞得住嗎?只要重耳醒過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