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姜別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副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畫面。他狐疑地拽過姜稚月,然后更加狐疑地看向好友:你竟然不推開她? 那股似有若無的木質香消失,取而代之的氣味偏向茶樹的香。 姜稚月的腦袋換了個胸膛抵住,“爸爸,你怎么換香水了?” 姜別的臉色很不好,拉開她的腦袋冷聲道:“你換了個爹?!?/br> “……” 賀隨靜靜站在一旁,“你們直接回家?” 姜別點頭:“謝了,你也回寢室吧。” 賀隨垂眸,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小朋友的生日禮物。” 姜別一愣,表情有些不可置信,自從交流回國后,他發(fā)現(xiàn)賀隨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盒子里是一條手鏈,款式簡約,只鑲嵌著一顆通體晶藍的石頭,看不出材質,不過賀隨送出手的東西價格定然不菲就是了。 姜別闔上禮物盒,側頭意味深長睨了眼副駕駛上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總感覺賀隨的人情味是他妹激發(fā)出來的。 姜稚月從上車后開始昏睡,一路睡到目的地,車子壓上緩沖帶劇烈顛簸,她猛然轉醒。 身邊的人陰惻惻看著她:“還知道醒啊。” 姜稚月深以為如果再晚醒那么一分鐘,她今晚就得睡在家里的車庫。置物架上放著精致的禮盒,她語氣揶揄湊過去:“哥哥,你找女朋友了?” 姜別沉默兩秒,用同樣的語氣懟回去:“你男朋友送的?!?/br> 姜稚月先是一怔,瞬間識破他的詭計,于是將計就計擺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你見過他了啊,我還想改天一起吃頓飯的?!?/br> 這次輪到姜別怔愣住,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嘴角得逞的微笑來不及斂起。 姜稚月眨眨眼:“他帥不帥,是不是很溫柔,有錢嗎?” 姜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連男朋友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哥哥你竟然都見過了。”她伸手拿過禮物盒子,晚上只和賀隨見過一面,禮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送的。 所以,她哥誤以為是妹夫的那個人,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誰的臉。 姜別眸光沉沉,屈指敲了兩下方向盤,憋出一句穩(wěn)住氣勢的話:“最好不是?!?/br> 姜稚月好不容易消停了的想法因為他這句話又冒出來,難不成她哥真的對至交好友有其他方面的意思?所以聽到她男朋友疑似賀隨時,表情陰沉宛如煤炭。 姜別往后靠進椅背,摸不清情緒開口:“你能想象賀隨叫別人哥嗎?” 姜稚月沉思半刻,毅然決然搖頭:“想象不到,但知道很驚悚。” “那不就得了?!?/br> 姜稚月每年的生日通常是在家里過,但今年父母相攜去國外出差,家里只剩下她和她哥。儀式感不能少,姜別拜托家里的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應父母要求,在他們經(jīng)常坐的位置上擺放兩臺平板,吃飯時進行視頻通話。 場面一度很詭異,白色邊框的平板電腦顯示兩個人頭,兩個人頭還面帶笑意。 姜稚月對面是她mama,當她夾起一塊辣椒炒rou時,母親溫柔的提醒聲響起:“小稚,少吃辣椒,你嗓子容易啞?!?/br> 姜稚月默默收起筷子,專注地低頭喝粥。 姜別對面是父親,男人一向沉默寡言,吃飯時要求小輩食不言寢不語,將爺爺古板的性格繼承了百分之百。 到了切蛋糕的時間,姜別關上燈,除了蠟燭的光亮,姜稚月手腕上的那顆珠子泛起熒光。 賀隨送的那條手鏈上鑲嵌著螢石,也就是俗稱的夜明珠。 姜別意興盎然打量那顆珠子,通體透明無雜質,賀隨的手筆可真夠大,要是哪天他真出手,他這臭meimei不一定能穩(wěn)住不動心。 姜稚月輕輕戳動那顆珠子,觸感冰涼,模糊的視野內(nèi)出現(xiàn)這抹微光,她竟然覺得……異常安心。 周一下午有課,姜稚月次日上午回學校,剛到宿舍樓底就被部長一個電話叫去學生會。 a大的校內(nèi)籃球選拔賽進行至最后一賽段,建筑學院對陣數(shù)學與統(tǒng)計學院。比賽安排在周一下午五點鐘,誠邀廣大校友前去聲援。 姜稚月被秘書處叫到現(xiàn)場幫忙,同樣沒課的梁黎也在現(xiàn)場。兩個小姑娘搬不動桌子和計時牌,毛杰打發(fā)她們?nèi)俗⒆鶇^(qū)號碼。 姜稚月本想和梁黎一同去倉庫拿號碼牌,不等她開口說話,梁黎就垂著頭繞開她走了。 姜稚月嘴唇動了動,沒叫住她,帶著一肚子疑問往體育館的倉庫走去。 倉庫臨近更衣室,經(jīng)過半敞的大門時,她瞥見里面的人,賀隨單手拉住衛(wèi)衣的衣擺,撩起一個弧度,被衣服包裹住的肌rou線條露出,背肌弓起,肩胛骨凸顯而立體。 姜稚月急忙捂住眼,背過身提醒他:“學長,你沒關門!” 幾分鐘前有隊友換完衣服出去,大概沒有隨手關門的好習慣,只是沒想到被她撞見了。 賀隨迅速套上隊服,兩條手臂露在外面,白色球服用紫色滾邊,襯得他皮膚更白。 陽光透過窗簾罅隙傾斜而入,纖塵在柔和的光束間浮動。 男生單手撐住門框,俯身向前:“可以睜眼了?!?/br> 姜稚月捂住眼睛的手指悄悄移開一小個縫隙,露出左眼端詳眼前的人,確定他并非半裸狀態(tài),長吁一口氣放下手。 姜稚月有點后悔,她竟然沒有偷拍的好習慣。 自從上次去過游樂場,陸?zhàn)ㄌ焯煸谒夏钸顿R隨長賀隨短,有次被念叨煩了,姜稚月頗為無奈用一顆糖堵住了好友的嘴巴。 如果能用一張這樣的照片去交換半天安靜的時間,穩(wěn)賺不虧。 賀隨不知道她打得什么算盤,垂眸時注意到女孩手腕上的手鏈,是他送的那條。 姜稚月順著他的目光往下,視線定格在自己的手腕處,她耳尖一熱,悄悄將手縮進衣袖里,“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賀隨站直身,慢條斯理佩戴護腕,不經(jīng)意掀起眼簾笑著說:“所以特意當面來謝我?” 姜稚月一噎,總不能說是來幫忙湊巧遇見,那豈不是太尷尬,而且她的確想當面謝謝他。 賀隨勾唇,再次俯身和女孩對視,試圖在她眼底找出一絲猶豫或者是窘迫,結果對方不避不讓回視他。 姜稚月抿了抿唇角,長睫輕顫著:“這次不是,等下次我專門來見你?!?/br> 賀隨臉上也看不出遺憾,略微一挑眉:“毛杰讓你們這些小女生干活?” 姜稚月替部長辯解:“不是搬東西,安排下位置而已?!?/br> 賀隨垂眸睇她,目測了下小姑娘的身高,隨后抬步往對面的倉庫走,不忘提醒她跟上。 倉庫陰暗潮濕,無數(shù)個高架子并列擺放,一進門就有股霉味散發(fā)出來,夾雜著煙塵格外嗆鼻。 賀隨輕車熟路找到第五排的架子,拉開一把木質長椅放在桌上,動作輕快邁上去。 凳子疊加椅子,勉強能夠到最上層。 姜稚月看著搖搖晃晃的凳子腿,十分不放心:“學長,要不我來?” 說不準她輕一點,椅子能稍微穩(wěn)固一點。 賀隨單手撐住架子最高處的隔板,翻找箱子里的號碼牌,一年之久沒打掃過,隔板上積攢著一層厚厚的灰塵。 “要幾個?”他淡聲問。 姜稚月只好握住凳子腿,幫它加固穩(wěn)定性,“五個。” 賀隨找出一到五的號碼,穩(wěn)穩(wěn)當當站回桌上,然后輕松一躍落地。他遞過去,神情松松散散,開玩笑的語氣:“你去問問毛杰,他是想讓你飛上去嗎。” 姜稚月接過號碼牌,掏出兜里隨身帶的濕巾擦干凈表面。她低著頭,又抽出一張干凈的紙巾,小聲說:“我可不會飛?!?/br> 賀隨彈開落在手背上的塵土,正要轉身離開時,身后的女孩拉住他的手腕。 姜稚月手中攥著濕巾,低頭幫他擦干凈手背,她的表情認真極了,像清理一件精致的工藝品。男生的手修長有力,指骨凸顯,他比其他人白許多,皮膚下埋藏的血管清晰可見。 濕潤的觸感自手背處傳來,與握住他手腕的指腹形成強烈的溫度對比。 賀隨靜靜歪著頭,看她一點點將手上的灰塵擦干凈。 到最后,他意興盎然彎起嘴角,“幫姜別擦過手嗎?” 姜稚月回憶幾秒,腦袋慢慢抬起來一點兒,不太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沒有過呢?!?/br> 半秒未過,男生眼底笑意涌動,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帶著不易察覺的愉悅:“這么看,是我賺了?!?/br> 偌大的空間安靜空蕩,賀隨的聲音被四周墻壁彈回沖進她耳中,莫名勾得她耳尖發(fā)癢。 姜稚月睜大眼,語氣有種討好的意味在里面,“學長,你千萬別和他說!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太小心眼了?!?/br> 賀隨難以想象平時姜別都是如何對待他妹,以至于提起他,姜稚月總是警惕再警惕。賀隨是獨生子,大概一輩子也體會不到那種親近帶著嫌棄的相處方式。 比賽下午五點開始,姜稚月下課后匆匆趕到比賽場地,彼時賽程進行過半,作為學校里唯一一隊能與建筑院打比賽不會輸太慘的隊伍,數(shù)院死死咬住分差,臨近最后一場,比分竟然被打平。 姜別沒上場,套著短袖坐在冷板凳上玩手機。他瞥見悄悄摸摸溜進觀眾席的身影,掏出手機發(fā)消息:【帶水了嗎?】 姜稚月看到消息的時候很無語,她翻開書包,里面一瓶農(nóng)夫山泉還有瓶依云,姜別的臭毛病非依云不喝,她繞到室外籃球場才買得到。 不過他連場都沒上,有什么資格要水喝! 姜稚月低頭擺弄手中的水,還沒控訴完,賽場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緊接著周圍先是寂靜半秒,隨后響起喧鬧的議論聲。 她抬起頭,目光驀然滯住—— 靠近三分線區(qū),賀隨單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捏著左腳踝,他背對光線,側臉被刷上晦暗的陰影。而林榿則是緊緊拽住對方成員的衣襟,憤怒的與他爭辯著什么。 裁判上前勸阻,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競技運動造成的受傷不可避免。 林榿猛地松開對面男生的領子,眼眶猩紅:“他故意的,你們都瞎嗎?” 聲音近乎嘶吼,整個半場都可以聽見他話中的內(nèi)容。 為了取得勝利,數(shù)院的人采取卑劣的手段,若放倒全場負責得分的mvp,下半場將會穩(wěn)贏,然后代替建筑院參加申城大學生籃球聯(lián)賽。 陸?zhàn)☉崙嵢拥羰种械募佑蜋M幅:“怎么能這樣啊?” 姜稚月握住礦泉水瓶的手緊緊攥起,一言不發(fā)直勾勾盯著場上的眼神讓人摸不清情緒。 賀隨跪下的那一秒,她的心被狠狠揪起,那種皺巴巴的酸澀感并不陌生,她體味過一次。 姜別上初中參加跆拳道比賽,對方趁他不注意狠狠用腳踢向他的頭,造成輕微腦震蕩住院三天。 原本老師們以為只是同學間的玩鬧。 但所有學生都清楚知曉,一個太優(yōu)秀的人風頭太盛,容易被人妒忌,被仇恨。 之前是姜別,如今是賀隨,他什么時候……能輕而易舉牽動她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