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納千人的禮堂被劃分出無數(shù)個座區(qū)，不少人提前半個小時來占位。兩人到時，前排幾乎坐滿，賀隨找林榿商量，在受邀嘉賓的坐席找到兩個位置留給姜晚和姜別。

    姜稚月在后臺化妝，眼皮上覆著珠光色眼影，亮片閃瞎人眼。她想喝水，學(xué)姐按住她不讓動，轉(zhuǎn)頭找人給她拿水。

    不一會兒，旁邊遞來紙杯。

    姜稚月習慣性抬眼看是誰，一個謝字堵在喉嚨，莫名尷尬起來。前天弄壞燈泡的事情她不知道后續(xù)，梁黎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后臺，估計是被毛杰遣離燈光組了。

    姜稚月道謝，接過杯子小口喝水。馬上到上場時間，控場的負責人來后臺叫主持團準備，她放下紙杯自己補了個口紅，起身往門口走。

    梁黎攔住她，說話再也不欲言又止，無所顧忌后膽子大了許多。

    “我聽家里人說，晚晚被你們接走了?！?/br>
    姜稚月咬了下舌尖，不明白她問這句話的用意，低低悶出個語氣詞，“嗯?！?/br>
    梁黎大概是被周樹海勸來當說客的，“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周叔叔的處境，接走晚晚，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姜稚月蹙眉，前不久見死不救的是她，如今假裝好人的還是她。

    一人分飾兩角，她不累嗎。

    “晚晚只是回到了本該屬于她的地方，剩下的一切和我們無關(guān)?！苯稍吕渎暤?，“也和你無關(guān)?！?/br>
    梁黎通過周樹海知道了許多事，比如周晚是申城富人榜排名前三的姜家遺失的女兒。

    再比如，姜稚月是替代周晚活著的，彌補姜家心中虧欠的，被收養(yǎng)的孩子。

    梁黎有時候想不通，本該活得比她差的人，如今光鮮亮麗，對她來說命運是何等不公平。

    姜稚月見她一聲不吭，轉(zhuǎn)身離開。邁出兩步，身后忽然響起梁黎偏向于質(zhì)問的話語：“那你，是不是也要回到屬于你的地方？”

    她是有病吧。

    姜稚月平生以來第一次產(chǎn)生這樣惡毒的想法。

    ……

    上臺前，姜稚月抬眼看向觀眾席。離舞臺最近的嘉賓座區(qū)，姜晚小幅度沖她揮手，對比女孩激動的表情，姜別那張意興闌珊的臉讓人想打他。

    賀隨沒和他們坐一起，姜稚月找不見他的身影，思緒被拍檔匆匆打斷。

    舞臺的燈光全部熄滅，一盞追光亮起，主持團入場。

    姜稚月邁著步子跟在搭檔身后，找到定點站好，調(diào)整表情抬起頭。然后，她看見禮堂最后方的追光燈旁，賀隨懶洋洋靠著墻擺弄設(shè)備。

    那束追光剛好照亮她的視野，而她站在光里，靜靜凝視他。

    一瞬間，喧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的光因你而亮。

    我的眼中僅一個你。

    梁黎的那句話變得無足輕重，姜稚月所有的壞情緒頃刻消散，她彎起眉眼笑起來，按照練習好的節(jié)奏與搭擋配合。

    十分鐘，完美開場。

    禮堂最后方，毛杰肥碩的身子蹲在地上，仰頭打量從天而降的救世主，“隨寶，你送佛送到西，今晚上你就幫幫我。”

    賀隨啪的闔上黑匣子的保護蓋，淡睨他一眼，“我看起來很閑？”

    毛杰攔不住他，最后幽幽目送人離開。賀隨本想找個地方坐，開場后空位稀少，他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位置，倒是在走廊遇見了姜別。

    姜別抬眉，要笑不笑的樣子，“正巧，你幫我看會兒小孩?！?/br>
    不等他拒絕，姜別繼續(xù)說，“稚月挺寶貝這個meimei，打好關(guān)系對你沒壞處?！?/br>
    賀隨清雋的臉上浮現(xiàn)出陰惻惻的笑容，挺上道答應(yīng)了，“知道了。”

    姜別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賀隨面無表情，扯動唇角拉長尾音，將姜稚月叫哥哥時的語氣學(xué)了個十足像，“謝謝哥哥——關(guān)心?！?/br>
    姜別牙關(guān)緊合，像吃了某種不干凈的東西，臉色陰沉可怕。

    繞過賀隨，他走出一百米，怔忪掏出手機求助百度。

    ——如何勸導(dǎo)meimei與兄弟分手，求告知。

    禮堂兩側(cè)的門半敞，賀隨見過那女孩一次，印象不深。走進大廳，打眼望去嘉賓座區(qū)只有兩個女生，他不緊不慢移動步子，在距離三步遠的地方聽見如下對話。

    “晚晚，你有沒有想過，是她占據(jù)了你的人生?！?/br>
    “如果不是她，說不定你早就被找回去了。周叔叔那個人就喜歡打你，jiejie看著都疼。”

    姜晚聽不懂她在說什么，瑟縮起肩膀想要逃避，梁黎捉住她的肩膀，臉部線條猙獰可怖，“——你應(yīng)該恨她的。”

    賀隨抬眼看她，眸子里醞釀著山雨欲來前的沉靜。臺上的節(jié)目還沒結(jié)束，他先鼓起掌來。突兀的聲音引來梁黎的注意，她眼中閃過慌亂，匆促站起想跑。

    賀隨鉗制住她的手臂，拉出禮堂將人狠狠抵在墻上，毫無憐惜之意。

    梁黎剛想開口，下頜突然被人掐住，男生的手指緊緊桎梏著她的臉，力道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她被迫閉上嘴，臉色漲得通紅。

    像兇惡的，沒有人性的野獸。

    梁黎慌了，感覺下一秒那只手就會卡斷她的喉嚨。

    “我好像警告過你，把那些小心思收好爛在肚子里?！辟R隨沉聲，唇角的弧度緩緩上揚，眉眼間卻布滿戾氣，“你想算計誰呢?！?/br>
    梁黎抓住他的手腕，指甲用力摳他手上的皮膚，“救..救命?！?/br>
    旁邊的側(cè)門走出一個人，梁黎拼命轉(zhuǎn)過頭，對上一雙驚愕的眼。

    姜稚月愣在原地，跑上前第一反應(yīng)是用手遮住賀隨的臉，然后四處尋找走廊里的監(jiān)控攝像頭，“你快松手！這里有監(jiān)控！”

    聽到熟悉的聲音，賀隨起伏的情緒暫時得到緩解。他垂下頭，桎梏住梁黎的力道松懈許多，最后索性松手，任她雙腿癱軟倒在地上。

    賀隨蹲下，怕起初那副兇狠的樣子嚇到姜稚月，于是收斂起眉眼間的戾氣，語氣輕柔無比，“不準有下次，聽見了？”

    梁黎被嚇得不輕，一個勁兒往后退。

    姜稚月心中閃過掙扎，最后不自然別過臉，“希望你能回去告訴你父親，不要試圖挑唆周先生繼續(xù)勒索我們家。”

    梁黎哪還能聽得進去她說的話，不停地搖頭，“你放過我吧，求求你?！?/br>
    她的腦海中，全是賀隨微笑著警告她的臉。她也曾經(jīng)，那么喜歡過他。

    即便她自卑怯懦，深知這段暗戀有始無終，但她不想放棄，那些偶然交織的細枝末節(jié)足夠讓她雀躍心動許久。

    姜稚月終是不忍心，伸手探進賀隨的口袋找到紙巾。抽出一張走到她身邊，彎腰遞給她。

    “我的mama曾經(jīng)教我，要做一個善良的，努力去愛的女孩?！?/br>
    “希望你也一樣?！?/br>
    她站直身，拉住賀隨的手走進禮堂。

    離開梁黎的視野，姜稚月又掏出一個紙巾，氣鼓鼓像只小河豚鼓起腮幫。

    “你剛才是用哪只手碰的別的女生?！彼逯∧槆烂C盯著他，“給你三秒鐘時間回憶，不然我就拿刀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家姜慫慫簡直太善良惹——給壞女人遞紙巾，然后不忘剁掉男朋友的手手。

    第45章 甜度45%

    賀隨順從伸出左手，任由她不停擦拭手背。男生的手指修長, 骨節(jié)卻秀氣, 姜稚月仔細擦完, 將紙巾扔進垃圾袋。

    賀隨往她旁邊看了眼，姜晚的表情難以形容，想知道jiejie為什么還要拿刀。

    糾結(jié)幾秒, 她拽住姜稚月的袖子小聲問：“jiejie, 你為什么要拿刀??？”

    賀隨饒有興致看她怎么忽悠小朋友, 氣定神閑歪頭凝視她們, 慢悠悠提醒：“別教壞小孩兒?！?/br>
    姜稚月瞪他, 輕聲解釋道：“jiejie是看他的指甲太長了，想幫他修剪一下。”

    姜晚若有所悟, 繼續(xù)拋出個難解答的問題：“那為什么是jiejie給哥哥修指甲？”

    有時候太純真也是問題，姜稚月回頭幽幽看了賀隨兩眼, 總不能說實話, 她是不想自己的男朋友被其他女生染指, 這種霸道的占有欲她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不想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

    姜稚月沖她勾了勾手指，兩個女孩開始說悄悄話。

    賀隨手機恰好響起, 家里人打來的, 蔣媛提醒他今晚別忘了回靜安巷子陪老爺子過節(jié)。他接完電話回來, 姜稚月被人叫走去準備中場串詞，姜晚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

    賀隨坐下，打算和姜稚月說一聲再走。

    姜晚小心翼翼投來打量的目光，端詳幾秒慢吞吞收回視線, 垂著頭不說話。

    賀隨不自然撓了撓臉頰，手肘撐住膝蓋俯身，有意放柔語調(diào)：“小孩兒，剛剛jiejie和你說什么了？”

    姜晚警惕地別開臉，不理他，義正言辭保守秘密的神情與姜稚月如出一轍。

    這才相處多久，這小孩兒就像牛皮糖死死粘著姜稚月，以后兩姐妹一個鼻孔出氣，那可還了得。

    賀隨覺得姜別的話有些道理，必要時候需要討好她一下。于是發(fā)消息給毛杰，問他要了幾塊糖。

    毛杰作為寢室最喜歡私藏零食的人，身上必然塞著小零食，賀隨頭一次和他要糖，嚇得他不輕，絲毫不敢懈怠立刻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姜晚對陌生人警惕得很，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這位其貌不揚的男生。

    毛杰伸出一根手指疑惑地指向小姑娘，看著十四五歲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卻有點幼齒。

    賀隨言簡意賅：“姜別的小meimei，姜晚?！?/br>
    毛杰露出個頓悟的表情：“噢——不認識?！?/br>
    毛杰還有工作，把糖盒扔給他，和小meimei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賀隨用手里的糖果盒去哄騙小孩兒，“做個交換？”

    姜晚成功被糖果吸引注意，她舔了舔干澀的唇角，覺得告訴他jiejie也不會吃虧，“jiejie說，你是他喜歡的人。”

    家里打算接姜晚回去過元旦，姜稚月先陪她回了趟醫(yī)院拿治療哮喘的藥，醫(yī)生交代注意事項的空隙，姜晚便先回病房收拾東西。

    姜老太太不怕麻煩親自來療養(yǎng)院接人，走廊中滿是探病的家屬，她裹緊身上的披肩略微嫌棄避過那些人。

    上到四樓單人病房，來往的人稀少，迎面撞上個神色慌張的女孩，老太太被撞了一下，幸好身后有人扶著。

    姜老太太哎了聲，結(jié)果那姑娘頭也不回跑下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