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萬物有靈
木熙見茶茶走了許久也沒回來,就尋思去著看看。在床上做了三次“鯉魚打挺”硬是沒有翻起來。 算了,本來就不會武功,等著依賴渡川吧。木熙在等身鏡前理了理頭發(fā)、抖了抖衣服,跨門而出。 這天還真是陰郁,是不是要下雨?木熙趴在欄桿上朝著天上望去,自我感覺有點(diǎn)像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他的目光接著又向下,放在中心廣場的建筑上。 好多原住民!木熙虛起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入住這么久了,除了見到兔哥的時間比較多之外,其余原住民很少遇見,而這次有些意外,在前往中心建筑的路徑上,居然有十好幾個原住民結(jié)伴而行。 他們是做什么去?木熙不清楚,也難得想,還是先找茶茶要緊。 中心建筑五樓,孟婆婆居所。老人家端坐在蒲團(tuán)上,她的右手邊玄王侍從恭敬的跪坐著。原住民們自左側(cè)樓梯上來,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入房間,誰也不敢妄自發(fā)言,只是圍坐堂下,孟婆婆的對面。 依照慣例,孟婆婆一次只接受一人到訪,但這次不同,特別允許多位人員在場。 大家都坐在蒲團(tuán)上,等待老人家發(fā)話。 “人都到齊了吧?!泵掀牌砰_口,沒有睜眼,看上去似睡非睡。 “是的,孟婆婆,人都齊了?!蓖酶缱鳛榇?,欠身回應(yīng)。 “好,請由老身先說明緣由?!泵掀牌烹p目輕合,桌上濃茶淡淡飄香,她端起來,品了一口,緩緩說道“此次召集各位,正是關(guān)于訓(xùn)練擺渡人熟練使用渡川的事,在座的都是武師身份,因此這等重任需要托付給你們?!?/br> 一言完罷,堂下議論紛紛。除了兔哥之外,還沒有其它原住民優(yōu)先知道此事,對他們來說,這是天大的“玩笑”。 “安靜!”兔哥挺直身體,招手示意“有什么問題,等孟婆婆說完再議。” 孟婆婆點(diǎn)點(diǎn)頭,略表謝意,她繼續(xù)說道“那日長桌會議,老身向玄王大人提議,擺渡人的體術(shù)教育交由原住民武師,玄王大人本人已經(jīng)同意,在場的各位,包括圣城冶金長老大人、十戒莉西婭大人亦無意義?!泵掀牌疟砻鞔耸虏豢勺儎?,一改往日和藹,露出威嚴(yán)繼續(xù)說“此事甚大,老身自然知曉,在此,我也要問各位武師一句……” 孟婆婆沒有立刻說出,而是抬起眼皮,睜開日全食般的雙眼,問道“原住民是何種存在?” 堂下無人說話,除了欲言又止的兔哥。 “但說無妨,巴洛?!泵掀牌呸D(zhuǎn)動眼珠,將目光移在兔哥身上。 “這問題很大,素我直言,也很空。”兔哥如實(shí)回答,語氣誠懇。 貓姐坐在身邊,提醒道“巴洛,不得狂言喵。” “沒事?!泵掀牌判Φ馈袄仙須v時萬周,什么言語都聽過,不少這一茬?!?/br> “謝孟婆婆寬容。”兔哥抬起頭來,看著堂上兩位,說道“如果是詢問存在的意義,我以為只要擁有靈魂之物,都有存在的價值?!?/br> 孟婆婆饒有興致,“草、木、即便是沙碩,也有嗎?” “有,原住民有句老話‘萬物皆有靈,尚未完死者’,意思是說萬物的靈魂形態(tài)不同,可視有,不可視也有,不存在完全的‘死物’?!?/br> 孟婆婆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問道“那么你方才說的‘空’,是何意?” 巴洛欠身道“恕我無禮,我說的‘空’是問題本身,如果孟婆婆擔(dān)心原住民的某些思想與信念會傷及擺渡人的‘純真’,那么這個問題沒有意義,試想,原住民無論是何種存在,他都絕對有別于擺渡人?!?/br> “巴洛,夠了喵!”貓姐厲聲制止,她太了解兔哥,平時與擺渡人相處融洽,是因?yàn)椤岸Y讓”,但在根本問題的爭論上,從不讓步。 “巴洛,說下去吧。”孟婆婆示意貓姐安靜,她想聽下去。 “原住民有血有rou,而靈體只有靈核,受傷不流血的擺渡人和鬼差一樣,永遠(yuǎn)不知道‘痛’為何物?!卑吐迩榫w漸起,稍有激動。 “你的意思,原住民有別于所有城府居民?”孟婆婆提高聲調(diào),故意擴(kuò)大問題。 堂下眾人驚懼,死寂一片。再怎么說,原住民的身份都要低城府居民一等,這般爭論,大家都覺得兔哥太不成熟。 “是,原住民和城府居民并非一族。”巴洛答完,渾身顫抖。 “你在怕?”孟婆婆盯著兔哥。 “不,是熱血沸騰?!卑吐寤卮?。 “為何?” “我覺得,擔(dān)任擺渡人老師,是原住民‘出頭’的機(jī)會。” 孟婆婆眼眸下垂,端起茶杯。她呼出氣息,推走杯口的熱浪,用嘴輕抿,粘上茶葉的苦澀。原住民對城府居民有怨,是事實(shí)無法逃避,如果能調(diào)和……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就好。 “各位聽老身說?!泵掀牌欧畔虏璞娙恕拔抑栏魑粚Τ歉用竦目捶?,上萬周,對于靈體來說不過晌午剛過,而對于在座的各位已然輪回幾世,我也知道各位爭的不是長生,而是平等。 可無論爭什么,都得在城府尚存的情況下,一旦兵戈四起,所有為平等奠定的基礎(chǔ)都會傾倒,其中利害,忘眾位周知?!?/br> 兔哥沉默,不接話。 “巴洛,我有重任寄予你,能辦到嗎?”孟婆婆慈愛笑著。 “我?”兔哥抬頭,望著孟婆婆,一半驚喜一半疑惑“我能為您做什么,不過原住民而已……” 孟婆婆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望著堂下眾人,說道“老身就為大家總結(jié)兔哥說到的幾點(diǎn),諸位謹(jǐn)記。”她如同導(dǎo)師,聲音蒼老而不失清麗,徐徐道來“原住民為何物?……原住民乃眾生,和城府居民一樣,是蕓蕓眾生,有靈者皆眾生,我們比‘環(huán)’中凡人高一等嗎,不,我們來自‘環(huán)’中,生而平等,但使命不同。 差異如山丘之高矮、河流之窄寬,不過要說高山壯過矮丘、寬海大于長河就有失偏頗,其形不同、其狀不一,有長有短便是眾生。你,我,都是眾生?!?/br> 孟婆婆再次將目光投在兔哥身上,語重心長“原住民會不會在此事上出頭,老身不知道,但老身清楚一點(diǎn),這將是你們和城府居民建立平等關(guān)系的第一步,成為他們的老師,告訴他們平等,教會你們的技藝,然后感同身受?!?/br> “老身想把這些孩子托付給你們,沒錯,是托付給原住民。巴洛,你說的對,原住民有血有rou,見到鮮血留出體外時能體會到生命的珍貴,可擺渡人同樣明白,在他們的身前,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死亡。” “孩子們太過執(zhí)著于自己,往往忽視他人,漫長無盡的生命讓他們……”孟婆婆說道這里,無法繼續(xù),她沉默,面露哀傷。 此時,仿佛所有沉睡的記憶清醒過來,在無人察覺的心跳聲中匯聚成暗涌。她雙眼的光亮低下一度,“日冕”收縮之后再次發(fā)散出更耀眼的光芒。 不,追憶是沒有任何用處的,老身必須在城府這塊棋盤上,為孩子們?nèi)ψ∧呐轮挥幸淮绲膬敉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