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走出“原辣民”火鍋店，興頭褪去卻依舊愉快。小希帶上眼鏡，望著天空，舒了長長的一口氣。

    下雨了，水滴打在房屋上噼里啪啦，之后匯聚一處進(jìn)入排水管流向看不見的地下河道。幾處雨棚變成小型瀑布，透過雨簾看去，整個溫泉街搖晃著詭異的光芒。

    還有個問題木熙沒有機會問到，那就是大地傷痕是否會接收逃難的居民，畢竟只有一個安杰麗卡。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小希，難為你了，如坐針氈吧，我想你不太喜歡熱鬧。”木熙說道。

    “沒……師父……我很開心，能夠被你們接納，所以……只要跟著你們，去哪都可以。”小?；貞?yīng)，真心話。

    “都是互相的，也謝謝你愿意當(dāng)我的徒弟。”木熙借著酒精的侵染，有些動情。

    “好啦，我們回去吧?！辈璨璨逶挼馈坝赀@么大，看來只有坐出租車了。”

    “貓鷹車？”木熙覺得不會吧，那不得渾身濕透。大言不慚丁茶茶，說好的不會下雨呢。

    “當(dāng)然不是啦，就是一般的轎車，谷口小廣場每天晚上都排隊等著拉客，畢竟來玩的人很多，而且又是市區(qū)邊緣。”茶茶解釋道。

    木熙不打算馬上離開，他還有話跟茶茶說。看了一眼倒在長椅上的曼迦，木熙對小希說道“好徒兒，幫個忙，我要和茶茶說兩句話，你在這里看好曼迦，別讓他突然發(fā)酒瘋跳下去了?！?/br>
    “是！”小希得令，坐到曼迦旁邊拽住他的衣服。

    茶茶認(rèn)為這個舉動太可愛了，真相用相機拍下來。

    “茶茶，走吧?！蹦疚趵璨璩鴯{谷對面走去。吊橋咯吱作響，配合雨點的節(jié)奏形成美妙的樂曲，冷風(fēng)輕撫，木熙脫下外套給茶茶披上，責(zé)怪道“第一次見你，還穿著棉外套呢，來到冥府反而單薄了?！?/br>
    “因為冥府是永夏啊?！辈璨枞斡赡疚趵怨皂槒?。

    “在我的生前世界，夏天可是很熱的?！闭驹诘鯓蛑行?，木熙沒有松開茶茶的手腕，他放眼溫泉街，燈火通明，如同燃燒的火山。

    游客熙攘，大部分都在歸途，少有興致高昂的幾位，大笑大鬧，像是要消耗掉所有的靈氣。茶茶望著身旁的他說道“木熙，如果冥府世界沒有紛爭就好了，好好享受當(dāng)下，直到虛無?！?/br>
    “也許吧?！贝钤诘鯓蛏系挠昱锿该?，雨水化開天空中的環(huán)，如夢如幻。木熙抬頭看得入神，還不忘對茶茶說道“接受現(xiàn)實可能是靈魂最早學(xué)會的技能?！?/br>
    “學(xué)會珍惜可能是靈魂最晚學(xué)會的技能?！辈璨杞釉?，她的確如此想著。艾美、習(xí)玖、莉西婭，都是在離開時才會不舍、才會拼命的想要挽留。

    “是呢……”木熙放開茶茶的手腕，找到她的手心，握了上去。隔著手套也能體會的溫度，兩人都懂?！氨舜撕煤谜湎О??！本凭杞o木熙的勇氣維持不了太久，他松開茶茶的手，沒有說明握住的理由。

    茶茶并不失望，她抬起雙手搭在欄桿上，沉默片刻，伸出右手去接滴落的水珠，“木熙，時間還很長很長，我不會輕易化為虛無。”

    “我不會讓你化為虛無！”木熙咬牙，有些激動“你是我‘重生’后第一個遇見的人，我會保護(hù)你，別害怕?！彼孀∽约旱撵`核，轉(zhuǎn)身對著茶茶說道“雖然不是全部，但我能理解那份孤獨，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br>
    茶茶回望著木熙，覺得他只是醉了，說的話可能是一時之感，她需要更加厚重的“情感”。還不是時候，況且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內(nèi)心的想法，不過有一點她清楚，即便不是愛也一定是喜歡，茶茶喜歡木熙。

    “我也喜歡茶茶。”木熙看得到、聽得見，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這么說過，很久很久以前聽過她也這么說。

    茶茶微笑點頭“表白嗎？”

    “呃……”木熙窘迫，撓撓腦袋“算是吧？”疑問句。

    “是表白?！辈璨杌卮穑隙ň?，“不過還沒到‘余生請多指教’的時候?！?/br>
    “明白。”木熙轉(zhuǎn)回護(hù)欄，單手搭在上面，該討論重要的事了。

    小希依在欄桿上，腦袋貼著縫隙。她緊抓曼迦的衣裳不放，好像他真的會突然站了起來把跳躍當(dāng)做飛翔。

    她一直盯著茶茶和木熙，通過唇語辨識他們交流的話題。

    回過頭，看著曼迦熟睡的面容，幾欲伸手都被拉了回來。雨聲空靈，在峽谷中回蕩出沁人心脾的響動，冥府一日復(fù)一日的夏天讓小希覺得異常難熬。

    冬雪會至，通常在某個晚上一夜成型，把銅黑丑陋的冥府漆刷的白茫一片。已經(jīng)是很久沒見過雪了，那些菱形的可愛結(jié)晶，放在掌心就會融化，就如同抓不住的羈絆，不會給予不配擁有它的人。

    叛軍、鬼差、擺渡人、十戒，所有在城府世界被“詛咒”的靈體們，都在此列。

    小希再次將目光投向吊橋上的兩人。看木熙張嘴“我也喜歡茶茶”，再看茶茶張嘴“是表白”。她回頭，目光又落回曼迦臉上，有那么一秒，她覺得自己也是有人陪的，可下秒就消失了，不存在這樣的人。

    “愛情，是擺渡人唯一的“真心”吧?！毙∠］p嘆，肯定句。

    木熙重新組織語言，他要盡可能的把話講清楚，不能受到酒精的影響，“茶茶，最后那個問題，我問曼迦可以找誰引薦進(jìn)入大地傷痕，他說出的名字是巴洛?！?/br>
    “兔哥？”茶茶怔住“怎么會……木熙你可能不知道，這是絕對違法的事情，如果被鬼差知道就麻煩了?！?/br>
    “會被處決嗎？”木熙問道。

    “倒不至于，但是會發(fā)配到業(yè)障之海的邊緣，挖一輩子的礦。”茶茶回答完后，繼續(xù)說道“很多發(fā)配去的犯人都沒有活過十周的……也相當(dāng)于處決了。”

    “如此兇險？不對，茶茶，現(xiàn)在不是關(guān)心別人時候。”木熙無暇顧及兔哥的安危。

    “可他是那么好的一個人?！辈璨杳媛侗瘋?。

    “也許不是呢，你也說了，這是違法，你了解兔哥嗎？”木熙問道。

    “我了解，木熙，真的了解，我不清楚他為什么會成為‘蛇頭’，但是他絕對是善良的人。”

    木熙相信茶茶，想了片刻，說道“也許有難言之隱，我們可能幫不了他，不過他一定幫得了我們?！?/br>
    “是啊……既然兔哥能夠引薦，我們遲早要找他的……”茶茶無法想象當(dāng)面揭穿事實那天，兔哥會是什么表情。

    “得想個萬全之策，安全屋必須盡早設(shè)立，火燒眉毛才想辦法就來不及了?！蹦疚鯊娖茸约杭芯Γ菩蚜艘淮蟀?。

    “該怎么對他說呢？”茶茶想不到。

    “如實回答，不過不能拿你冒險，我會告訴他罪割在我手上……對，只提及罪割這一層，不能牽涉其它?！?/br>
    “他會幫我們，別擔(dān)心?！辈璨柘Ｍ疚跄軌蛐湃瓮酶纭?/br>
    “不，絕不能如實相告，茶茶你放心，如果玄王想要保證我的安全，即便我暴露也會盡力為我開脫，我沒問題，兔哥……必要時，我得威脅他，不知道有沒有用，曼迦如何知道兔哥是‘蛇頭’尚不得知，但我想兔哥絕對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所以？”

    “和博朗書館的喜玉一樣，他不揭發(fā)我，我不揭發(fā)他，這樣或許就能順利交涉了……”足夠嗎，木熙只能想到這一步，真恨自己無法像電影里的主角那樣擁有絕佳的智商，“茶茶，我們得去找喜玉?！?/br>
    “找她干嘛?。俊?/br>
    “我不知道。”木熙是真的不知道，全憑直覺，比起尋求布里克的幫助，總覺得找喜玉更妥當(dāng)點“計劃有變，中法陣的事不能求助孟婆婆，我不了解她，你也接觸不多，喜玉好歹有把柄在我們手里，而且法陣也是她放的。”

    “我覺得太危險了木熙，我們同樣不了解喜玉啊?！辈璨杼嵝训?。

    “冥府里的人，我們誰都不了解不是嗎，我有想過布里克，可我覺得他正處在‘變化期’，之前我也說過他可能拿你作為‘棄暗投明’的籌碼，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如果非要選擇一個人作為突破口，那必須是喜玉！”

    “我不明白，木熙，為什么非得是她?！?/br>
    “你忘了嗎，在博朗書館門口，她曾滿眼哀傷的對你說‘我很抱歉，茶茶’，是的，我聽見了?！?/br>
    茶茶終于回憶起那一幕，當(dāng)時覺得莫名其妙，“嗯……可意味什么呢？”

    “問問就知道了！”木熙拿定主意，就這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