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共進(jìn)早餐
望著黑白相間、光潔透亮的地板,丁義默不作聲。 空曠的白王辦公室,腳下瓷磚光亮,稍有移動,便會略過影子的痕跡。丁義做在專為賓客準(zhǔn)備的沙發(fā)上,不敢妄動。 時0656分,再過4分鐘便是七點(diǎn)整。丁義抬腕看表,和辦公室內(nèi)的擺鐘對時,快了整整十分鐘。 系統(tǒng)統(tǒng)一校準(zhǔn)嗎……丁義不覺得“時間丟失”和“溫泉追擊”是兩個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事件,自己不知道,然而仝莘知道。如果沒記錯,仝莘是從海棠溫泉出來,看樣子是去“找誰”或“見誰”。 查看客人記錄就能尋到線索,不過有必要嗎?丁義抿抿嘴催,否定了這個想法,此事跟他無關(guān),只要規(guī)矩分內(nèi)之事就好了。 丁義起身,站端。他聽見門外漸近的腳步聲,猜想白大人回來了。 厚重高大的房門推開,仆從立在一邊,躬身低頭,而后者漫步進(jìn)入,左手捏住右手手腕輕輕搓揉著。同丁義一樣,也是一夜未眠。 “白大人。”丁義單膝下跪,畢恭畢敬。 “丁義?”白王站定,望著伏身之人,說道“等了我一晚上吧?!?/br> “昨晚異動,屬下不敢怠慢,故在此等候?!倍×x回道。 “很盡職,不錯不錯?!卑淄踹~開腳步,走到擺鐘前停下,指著上面的時針對仆從說道“趕緊校正,不要總是我說你們才做?!?/br> “是,大人。”仆從得令,向門外招手,喚來另外三人。一人端盆、一人捧盒,還有一人抱著桌布。 仆從長跟在其后,徑直走向鐘擺,拉開柜門,帶上手套,將時針調(diào)整至十二時,鐘聲響過之后,再調(diào)整為當(dāng)前時間。 端盆仆從走到銀質(zhì)盆架前,放盆入槽,水面平穩(wěn)不晃。 白王走近,脫掉手套掛在勾上,露出遍布咒文、膚色鮮紅的雙手。他用手指輕點(diǎn)水面,專注間抬起頭來,“啊,都給忘了。”他轉(zhuǎn)頭招呼丁義“起來,你是來匯報(bào)昨天的事吧。” “是。”丁義站起來,沒敢抬頭,回道“屬下正是為此等候?!?/br> “嗯……行。”白王堆砌假笑,拿過捧盒仆從手中的黃梨木盒,擺手道“去,給他端盆熱水來,一夜沒睡也好醒醒神。” “白大人……”丁義受寵若驚,不知如何回復(fù)。 抱桌布仆從走到餐桌前,熟練布置餐桌。白王又令道“兩人早餐?!?/br> “是,大人?!逼蛷牡昧睿刃懈嫱朔愿篮髲N去了。 白王打開盒子,將滿滿冒騰寒氣的冰塊全數(shù)倒入水中,抖出殘缺遺留才把盒子推到仆從手里,轉(zhuǎn)頭又對丁義說“留下來吃早餐,邊吃邊聊?!彪p手浸入冰冷,浮冰蓋過手腕,水面剛好分割膚色不同的上與下。 一陣舒爽,十指連心。 丁義聞言,恐懼大于欣喜,急忙回道“白大人,屬下有過,請領(lǐng)處罰?!?/br> “什么過?”白王閉眼仰頭,正是享受,對丁義的話并不上心。 “昨晚……屬下不力,未能截獲叛軍?!倍×x始終低頭。 “仝莘幫忙了嗎?”白王問,睜開眼睛,拿出雙手,接過仆從遞上的手帕。 “幫忙了。”丁義如實(shí)回答。 “她是買你的人情吧。”白王笑道,遞給仆從手帕又接過熱面巾。 丁義不說話,不知如何回答。兩位仆從由門外走來,前一人捧著半滿的熱水盆在他面前停住,跪下,舉到丁義剛好夠著的位置,后一人雙手奉上干毛巾,等待鬼差大人接過。 “不要緊張。”白王用熱毛巾擦拭額頭,接著是耳后,動作并不輕緩,透露出隨意的味道,“擦擦臉吧丁義,叛軍不是那么好抓的,我可沒有命令叫你必須擒拿。” 丁義點(diǎn)頭,接過毛巾漫入水中,晃動幾下抬手?jǐn)Q干。的確是沒有明確指令叫我擒拿,如此一來,折損四人就是得不償失了。想到這里,丁義后背發(fā)汗,感覺不到手帕上的溫度。 “對方幾人?”白王丟還面巾。 “一人?!倍×x盡量保持鎮(zhèn)定。還是如實(shí)交代別讓白大人先問了,“鬼差折損四人?!?/br> 白王踱步到餐桌前,盯著仆從來回忙碌布置,一時不說話。待一切妥當(dāng),方下令道“都出去吧。” 眾仆從得令,紛紛退下。 白王在長桌的一端先行坐下,沖著對面指指“來,丁義,嘗嘗新鮮的魚rou?!?/br> 和白王同桌是丁義不敢想的,他站在原地遲遲未動。餐桌不是太長,也不過分奢華,看起來就好像是為白王日常進(jìn)餐所設(shè)。 白王見丁義未動,也不催促,雙手拿起刀叉在全熟的魚rou上割下一塊,放在嘴里慢慢嚼過,滿意道“嗯……大地傷痕特供,味道是不一樣?!?/br> 大地傷痕?白王大人怎么會吃大地傷痕的東西,那可全是低賤的原住民。丁義不敢說出想法,默不作聲,只是他下意識抬起頭來,看了白王大人一眼。 極為失禮的表現(xiàn)。丁義趕緊低頭,每一根汗毛豎直,腳底冰倩。 “恨是一回事,樂是一回事,因恨棄樂那就太對不起我的胃了?!卑淄蹼p手枕在桌面上,盯著盤中的魚rou嘆道“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及時行樂?!?/br> “白大人?!倍×x覺得白王正在苦惱,“只要一個名字即可,我會不留痕跡?!?/br> “沒那么容易,你坐下來,我慢慢跟你說?!卑淄踔钢笇γ?,再次要求道。 “是!”丁義豁出去了,放下顧慮坐在白王對面。倉盤中放著一塊熱氣騰騰的全麥吐司,上面是一張烤制焦黃的笑臉,旁邊立朵花狀的生魚片。 “和鬼差共進(jìn)早餐,我還是頭一回?!卑淄踹叧赃呎f,毫不避諱,顯得自然隨意,“感覺不錯?!?/br> “屬下惶恐……”丁義緊握、松弛拳頭,釋放緊張,拾起桌上的叉子正準(zhǔn)備刺入笑臉,想了下便放棄了。叉尖平移,對準(zhǔn)生魚片輕輕挑入。 “四名鬼差,不要在意。”白王抬起頭,端起檸檬水喝了一口,“現(xiàn)在鬼差的實(shí)力大不如前,能夠入我眼的,你丁義是一個?!?/br> “屬下會更加努力。”丁義回道。 “布里克的確夠強(qiáng),可惜‘心術(shù)不正’?!卑淄跽业絺€合適的形容詞,假笑燦爛,接著說道“不然總隊(duì)長的位置就是留給他的?!?/br> 丁義明白,總隊(duì)長職位一直空著,找不到合適的人。迪斯實(shí)力固然差不了布里克幾許,可組織協(xié)調(diào)能力有限,時常隨性,難當(dāng)大任,而自己雖然管理有方,能夠整合隊(duì)伍中鬼差優(yōu)劣,讓他們能力互補(bǔ)以達(dá)到默契配合,只不過…… “丁義,你的心太軟,否則這個位置也能是你的。”白王吞咽魚rou,淡淡說道“你阻止仝莘使用大型魂術(shù)進(jìn)行攔截,原因?yàn)楹文???/br> 跑不掉,沒有什么事能瞞過白人大。丁義放下刀叉,坐得端正,回話道“叛軍撤退地點(diǎn)在七月半街,那里人太多,釋放大型魂術(shù)可能造成極大傷亡,于是屬下便出手制止。” “所以我說你心軟,無論是橋上的還是橋下的居民,本來就是死人,而原住民更不用說,根本不值得你同情?!卑淄跤貌徒聿敛磷?,接著道“不過也好,至少我不用寫報(bào)告給那些傻瓜看了。” “白大人,屬下斗膽進(jìn)言,您完全不用顧忌‘議會’,如果下令,我們將在二個小時內(nèi)將他們所有人抹殺?!倍×x嚴(yán)肅道。 “你拿錯迪斯的劇本了吧?!卑淄跽嫘拇笮Α八彩沁@么說的?!睋u搖頭“丁義,你們想問題太簡單了,冥府三棟的日常經(jīng)費(fèi)、特批手續(xù)等事宜都要通過議會,他們完蛋了,誰來蓋章呢,當(dāng)然,如果玄王大人總為我們開放綠燈,那當(dāng)另說?!?/br> 果真如此,玄王大人有意鉗制白大人,以往只是傳言他們不和,今日親耳聽到本人言語,便是萬分確定。 原來白大人兩面受制,才會說出“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話。